对付这么一位老牌的劫法宗师,就算对方重伤未愈,修为只余一两成,余慈也很是专注用心,且更加谨慎。
王人野的形神交界地,相对来说非常齐整,虽然一个个念头生发,但大都条通理顺,且很少有快速分裂的时候,显出其心法更倾向于玄门一路。明晰的心念聚在一处,形成一道道洪流,浪奔浪涌,自具威能。
余慈暂时还不关注这个,只观其黑森林中央地带,那里果然是“云封雾锁”,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将多条相关的心念洪流扭曲、扣合,形成一片封闭的区域。即使是他直指形神交界地的神通,也受到遮蔽。
余慈不准备强行冲击,干脆收了手段,扭头向翟雀儿点了点头,示意确实有禁制,不过是不是像王人野所说,只要植入魔种就要爆脑袋,就不得而知了。
翟雀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禁制本身,她还可以不在乎,可下了这种禁制的手段,对她,对整个魔门,都是一场倏然袭来的风暴。
魔门神通之妙,曰“他化自在”。
种魔之法,便是“他化”的根本,不管是魔识法门,还是魔主手段都绕不过去,可如今,黄泉夫人竟然能够创出如此独特的禁制手法,专门克制种魔法门,对一应需要以种魔法门提升修为的魔门修士来讲,简直就是灾难。
这是黄泉夫人解悟了自在天魔摄魂经之故吗?这种法门是否是可以传播、修炼的?目前有没有扩散出去?
连续的疑问击打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让她心中思绪纷乱,一时沉吟难定。
余慈虽然也是惊讶,但相较于翟雀儿,总算是好一些,毕竟他虽也依赖种魔法门,却不是道基的根本,且他更关心是否能从王人野这里撬出他所希望的情报来。
所谓的黄泉夫人禁制一出,王人野立刻就化为标准的滚刀肉,除了那些粗暴的刑罚外,似乎再难找出捷径,着实麻烦。
唯一可庆幸的是,王人野似乎并非是真正油盐不进,反而颇有一些想法,若不然,也不会主动透露一些消息,待价而沽的意思比较明显。
现在,他们这边特别需要调整一下。
余慈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这边就先放一放吧,先把王道兄照顾好……”
他话音未落,那边黑袍就森然一笑:“就交给我吧。”
余慈没有再制止,这种时候,太过守礼知节,那王人野还以为能吃定了他们,总要给一些苦头尝尝才合理。
稍顿,他又道:“其实咱们还有别的事做。刚刚翟道友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王道兄能从李伯才剑下逃到此地,肯定是有仗恃的,不远处那条灵脉,虽说是受地层变动的影响,不太分明,但如此隐蔽,偏又浓郁非凡,太过罕见,若说与王道兄脱身之事没有干系,我是不信的,咱们大可在这上面用用心。”
翟雀儿也是拿得起,放得下,闻眼眉眼挑起,重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态度:“道兄的意思是……”
“有难处,找小五。”余慈信口拈了口诀出来,“地气灵脉一事,天底还有比小五更擅长的吗?小五,你就再辛苦一下,围着山区多跑几圈就好,看看东华山周围,还有没有这样隐蔽灵脉,周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之类。”
王人野闷哼一声,倒不是对余慈的安排有什么意见,而是黑袍的手段已经用在他身上,任他心志如铁,乍被焚心火破颅入脑,也险些就化掉了。脑袋和半边肩膀的肌肉都在抽搐,看上去可怖至极。
余慈明知如此,还是微笑着问他一句;
“王道兄觉得我这安排如何?”
“嘿嘿,现,现在没必要问……问你老子我啊!”
王人野一度失音,却是硬挺了过来,借机痛骂,声音越发嘶哑难听。
世上任何刑罚,只要撑过了最难熬的开头,后面的效果至少要打一半的折扣,也只能寄望于长期的折磨了,且不说效率怎样,黑袍都未必有那种耐心。
余慈却是听明白了王人野的意思,这位分明在讲:现在不是体现我价值的时候!
至于更深层的意思,一方面是铁了心要把“待价而沽”做到底;另一方面,似乎也是肯定了余慈的判断,要他们顺着这思路找到路径。
但有一点,从种种迹象看,王人野明显是个不吃眼前亏的聪明人,有些话他大可照直说,何必白吃苦头?
细思来,余慈觉得这家伙很有可能也不怎么清楚灵脉之上的布置,又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等那个与灵脉相关的“路径”失效或损毁,他也就抓了瞎。还不如故作神秘,给自己捞一点儿本钱。
越想越有可能,再瞥了王人野一眼,便将此事给翟雀儿讲了。
翟雀儿是猜度人心的大行家,稍一思索便觉得此事大有可能。当下二人就有了默契,让黑袍继续摆弄王人野,又留下龙长老看顾,这才齐往灵脉处去。
地层深处,灵脉光雾缓缓流淌,其中禽兽异形之属,闪没不休,眩目多姿。林贤真便在光雾中进进出出,喃喃自语,应该是已经进入了状态,对余慈等人的到来,竟然没有任何感应。
从这一点看,只在阵法一事上,这人倒可算是前途无量。
来此的路上,翟雀儿已经对灵脉的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对灵脉本身暂时没什么想法,但对之前从这里逃出的三个修士,给予了一定的重视。
“如今我们要发掘其中隐秘,若是三人中有一两个长舌的,引来外边注意,麻烦怕是永无何止。”
听她话音,倒是拿出了杀人灭口的架势,对此余慈只淡然道:“这处灵脉,只算是思维死角,远称不上真正的隐秘之地,若不然王人野哪有这么轻易找来合用的‘鱼饵’?与其求个稳妥,还不如抓紧时间,解析灵脉,又或者让小五多下点儿力气,找出类似的地方借鉴……”
正说着,已经听到他们话音的林贤真,在最初的僵硬恐惧后,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两位大人,我……我能不能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