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门主！着火了——”
其实不用下属上报，阿成也知道着火了，现下火箭多如撒豆，实难抵挡。
“传令下去，各船四散开来，全速躲避！”
扶水门现有的鬼船只有不过四五艘，这鬼船体型庞大又极难建造，实在是损一架就少一架，眼下的情形还是先保住鬼船要紧。
船在海上，本不缺水救火，可无奈此时需要加派人手加紧划船，哪里还能顾全的了许多。
而此前黑蛇帮在扶水门手里屡屡吃瘪，今日终于逮到机会反击，自是穷追不舍。
“原来她的船上满是镜子，怪不得平日找寻不得。”络腮胡子看着天边的火光，撇着嘴角，满眼不屑，“若是万容成被火烧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鹤老二滚着吱嘎吱嘎的木轮子到了络腮胡子跟前，笑着道：“帮主，那万容成都是根老黄花了，死了就死了，可是她手里救下的姑娘那可都是个个花容月貌，闭月羞花……”
鹤老二说着说着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要说扶水门救下的姑娘大多还都是从黑蛇帮手里夺去的，鹤老二这几句话直戳络腮胡子心窝子。
“不不不，还是帮主眼光好，只要咱们攻下那几艘鬼船，该是帮主的东西还都是帮主的，您说是吧？”
鹤老二忙倒了杯茶递到络腮胡子手里。
鬼船巨帆连连被火箭穿破了几个洞，现下已是火势燎原，再难回天。
“传令下去！放小船逃命，会水的带上不会水的，会武的带上不会武的，抓紧时间！等火势烧到船架想逃命都晚了！”
阿成搬着木桶连连扑火，已是累得汗如雨下，怎奈收效甚微，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让众人先行躲避。
下属听了令，忙下去传令，没过多久却又跑了回来。
“门主，方才船队已兵分三路撤退，与我们相近的只有一艘鬼船，其他几艘已相距太远，实难传令了。”
阿成看着这满眼红光，却挪不动步子，想她十几年来吃尽苦头，好不容易从扶水遗民处得了这几架鬼船，幸得解救了几百位或被转卖、或已落险的姑娘，帮她们再寻故土，帮她们重新面对生活，正经的日子才过了寥寥数年，难道今日要让众姐妹们葬身于此吗？
“小慧，你带着船上的芳泽，霓虹，阿茹这几位熟识水性，资历又老的姐姐们，去放了小船，领众姐妹登船离开，沿路给其他几艘鬼船放信号，让她们弃船逃生。”
阿成说这几句话时望着并不再平静的水面，言语却无丝毫波澜。
“我们当初走上了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不就是为了求得一寸净土，不就是为了能在泥潭般的世间有一息尚能生存。‘活下去’，说来简单，但在这世间却是最难的事。”
阿成回过头看着泣不成声的小慧，伸手理了理小慧垂乱的头发。
“小慧，万般无可奈何之时，也要带着姐妹们活下去，因为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恳求，为了那些岸上的杂碎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巨木梁骨久浸海水，本不易烧着，此时在大火催势下已被烘得黑烟滚滚，周身红光的鬼船已如沉珂老人，摇摇欲坠。
随风听闻门主此番话语，觉得心底似是被什么东西抓扯了一把，鼻头一阵发酸，停下了手里动作——这火本就救之无望了。
“门主，你这是要……”随风心里隐隐不安，只觉这门主如交代后事一般。
“小慧，去吧，姐妹们的性命我都交付在你手里了。”
阿成用力捏了捏小慧的肩膀，推小慧出了房门。
“公子，”阿成转头看着随风，淡淡地笑着，似是已经放下了所有牵挂，“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
你的母亲是凤于凤姑娘，也就是北国的先世子妃，但你的父亲其实是楚天。
当年北国世子以花楼众人性命要挟你母亲嫁与他，但那时凤姑娘已有了身孕，楚天又远在千里之外，万般无奈之下才入了北王府。
你生下来时就有不足之症，北王找了最好的神医柯守义来医治，却不曾想他竟然偷偷将你掳走！
我赶到时已经迟了，是我护主不力，没能保护好公子，也没能保护好凤姑娘……”
说道此处阿成已哽咽不能。
一个白衣身影擦着火势冲进了摇摇欲坠的大殿。
“别管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诉云一边甩着手一边对着后面的人喊道。
“随风？太好了，你在这里啊！”诉云见随风也在船上，欣喜不已。
阿成看了看诉云，又看了看随风，道：“原来他给你取名‘随风’？‘落叶随风，命若浮萍’，果然不安好心！公子，你姓楚，不是什么孤儿。”
“什么？这位大姐怎么知道他姓楚，你们为什么把我们抓来此处？还……”诉云心火未消，刚要抬手，却被一只烧断的木梁当头砸下，随风眼疾手快，一把搂过诉云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躲过了断木火势。
阿成看这公子似是十分珍惜这白衣姑娘，现下又没有过多时间犹豫，忙上前将二人扶起。
“跟我走！”
阿成不由分说拽着二人往内舱跑去。
大火已成势，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若非有熟识鬼船构造的人带领，实难找寻到藏匿逃生船的舱位。
一路跑过，鬼船上的巨木粗椽都被烧的噼啪作响，偌大的鬼船已不见门人的踪迹，幸而舱内还有几艘未动用的小船。
阿成将二人摁到小船上，敲开绳索。
“楚公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能在有生之年找寻到你，足以有脸面去见凤姑娘了。”
“门主你这是何意，这小船还有富余，我们一起走！”
随风抓着阿成的胳膊半分不敢松开。
方才的故事已经让随风震惊不已，如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岂不是母亲的故友，怎能留她独自一人在这火海？
“不，你放心，这鬼船可不是一般的玩意，我自有办法来抵挡那黑蛇帮，你不用操心，反而你们留在此处才是添乱，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随风听闻忙转身去看诉云，手里却忘了力道，阿成把握住了这瞬息机会，撤回了手臂，迅速放下了绳索。
一阵铁链隆隆响过，压住了随风的喊声，海水的浪声，甚至于呼啸的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