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莫急,杜某不才,已将那谋害圣尊的贼人抓获。”玉扳指拍了拍手,底下人将慕良和冯葛拖了上来。
满屋的舵主、分舵主即刻安静下来,看着被带上来的两人。
“白袍圣人至仁至义,有您出面属下们自然信服,只是圣尊被这贼人害得如此,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是是是。”玉扳指笑着回道,“这是自然,杜某人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只是……”玉扳指面露为难之色。
底下的方舵主眼明心亮,赶紧接上了话茬,道:“圣人,北毒帮遭此横祸,但帮派不可一日无主,圣人仁义之至,深夜不顾个人安危前去抓捕贼人,此等劳苦小弟们心服口服,愿尊圣人为圣尊,行帮主令!”
冯舵主挺了挺将军肚,道:“方舵主,圣尊尸骨未寒,就来议论立新帮主之事,方舵主不怕底下的兄弟们寒心吗?”
“冯舵主这是何意?难道是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快!扶冯舵主好生下去歇息!”
说罢,上来两位身着铠甲的大汉,上来就封了冯舵主的嘴巴,抄起冯舵主就往外走。
冯舵主身量厚实,本也不矮,但在那两位大汉身边,却似一只待宰的小鸡一般。
静,屋里出奇的静。
方舵主瞥了一眼垂着头的众人,哈哈笑了两声,高呼:“愿尊白袍圣人为北毒圣尊!”
底下的人闻听此声,忙都跟着跪地高呼参拜。
玉扳指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扳指上那处鲜亮的红点被转至了内侧,缓缓走向了帮主宝座。
慕良看在眼里,只觉这些人的行事恶心,却也无能为力。
“诸位都是北毒帮的骨肉兄弟,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请起。”玉扳指笑着道,似是亲切非常。
“圣尊,不知这两人该如何处置?”方舵主已站在了最前排,腆着脸问道。
“杜某初掌大权,不宜见血腥,且先扔到禁院,待本帮主理清了帮内事务再做打算。”
是了,这两人本就无辜受累,确实不该杀。
但这杜有成的心思,却是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如若谁人敢不听命行事,这两个罪人便可栽赃予谁,此等买卖何曾会亏本。
禁院狭**仄,杂草丛生,院墙却筑得极高,打磨光滑,纵是轻功高手也不好借力翻越。
慕良二人双脚被箍上了镣铐,扔在了这荒凉的院子里。
慕良揉了揉方才被绑得酸胀的双肩,绕着这院子走了一圈,脚镣丁零当啷。
院子里有几所空屋子,但都锁着门,锁头已经生了锈,想是多年不曾用过。
“冯叔,别白费力气了,这链子这么粗,一块石头怎么可能砸的断。”
冯葛又使劲锤了锤这铁链,直至手里的石头已经碎成了几瓣,这才作罢。
慕良仍在绕着院子走,他相信一定能有办法逃出此地,绝不能背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慕良倚靠在墙边,稍作休息,毕竟他也是两天一夜不曾合眼。
一阵微弱的喘息声传至耳边,慕良定了定神,闭上双眼,努力分辨这声音的来源。
慕良走近了一扇旧门,弓起手臂撞了过去,谁知这木门年久失修,加上虫蛀雨林,已几近腐坏,慕良这一用力竟差点让自己扑倒。
屋里昏暗非常,尘土厚重,霉味逼人,并无什么家具摆设。
“怎么了?”冯葛见状也跟了上来。
慕良抬手食指放在嘴边,依旧细细地分辨那似有似无的喘息声。
终于,在房内的一块地砖下,慕良确定了声音来源。
慕良和冯葛轻手轻脚扣动着那块地砖,刚能抬动些许,地面却骤然塌陷,两人躲闪不及,已重重地摔了下去。
“是……谁……”
昏暗当中一声凄厉厉嘶哑的喊声让人头皮发麻。
慕良仔细辨认着暗处的事物,依稀是一段近腐的树桩模样,但那树桩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树桩龟裂斑驳,夹缝中似有小虫蠕动,慕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谁……”
树桩缓缓挪动,竟射出了几条碎树根。
这碎树根是从暗处射出,慕良和冯葛站在亮处,待到发现时已逼近面前,慕良冯葛慌忙躲闪,却还是被树根蹭破了皮。
“晚辈慕良,误闯了贵府,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慕良伸手挡在身前,试探着问。
“阿良小心,这毕竟是北毒帮的底盘,是敌是友且先看看。”冯葛咬着牙,悄声对慕良念叨着。
“原来是个无名小辈,怎么?那孙老贼手下没有可用的人了吗?竟让个小毛孩子来杀我!”
“前辈可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被北毒帮关押在此处的,并不是谁的手下。”慕良缓缓靠近了些那个树桩。
冯葛依旧站在那里,半步未挪。
“哦?本座虽然眼神不大好使,但……”树桩原本怀疑慕良话有不实,却听到了慕良走动时镣铐的响声,现下终于放下了戒备,握在掌中的树根也缓缓撤了力道,“你是为何被关?”
“说来惭愧,只因我们目睹了北毒圣尊被人杀害的经过,被称作白袍圣人的玉扳指诬陷是我们杀害的圣尊,因此把……”
树桩没等慕良说完,赶忙问道:“你说谁?谁被杀了?”
“北毒圣尊。”
“可是毒枯手孙正天?”
“晚辈并不知他的名讳,但是他确实是有一只手枯如树根,就像……”后半句话“就像前辈这模样一般”被慕良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错不了错不了!是他,是他是他!”
树桩大喜,张嘴又哭又笑,双臂拍打着地面,扑出阵阵腐臭。
慕良缩了缩脖子,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又觉不妥,遂放下了手。
“前辈与他……”
树桩又没等慕良把话说完,接着道:“你是想说他那枯手与我的模样一般是不是?”
慕良顿了顿才明白这树桩是接上了先前的话茬,刚要开口,却又被打断。
“不错,我变成这般模样,全拜他所赐!”
慕良这才仔细审视了一下眼前这段树桩,隐隐能看出些人形,有头,无发,有肩,已塌,有手臂,却一长一短,有身子,虫泥密布,无腿。
“当年我可是这七十二岭有名的美人,他哄我嫁给他,事事顺着我,给我穿花衣服,喝最醇的酒,把我捧在手心上。”
树桩说着这话像是在说给慕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言语忽快忽慢,语声忽高忽低。
“可他却教我练了最邪门的武功,还骗我说是延年益寿,容颜永驻!可怜我那如玉肌肤,寸寸剥落,我那乌黑长发也一夜落尽……可怜……可怜我当时竟怀了孩子……孩子也没能留住……就算留得住我也不会让孩子活下来!我凭什么要给这人渣传宗接代!”
“前辈,你……”
树桩依旧没理会慕良说什么,冷笑了几声。
慕良也终于明白,此时此刻,或许默默听着她说话,才是最大的尊重。
慕良缓缓地蹲下了身子,这样似是能与树桩平齐,静静地听前辈说话。
“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死在了我前面!”
树桩伸出了长了两掌的那只枯手,摸索着空落落的土地,那本该是一双腿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