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
心理咨询诊所。
“沈阿姨。”周时一进沈英娴的咨询室就冲其甜甜的笑。
“小时来啦~快进来!”沈英娴放下手里的资料对门口的女孩儿招招手,“怎么样?看你状态最近还不错。”
“嗯,是还可以。”
“最近,有没有发病?”
“有过一次。”周时轻轻地说,“上周一吧,那天下大雨了。”
周时想到上次症状出现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的林生,浅笑。
沈英娴恰巧捕捉到这抹笑意,连忙打趣:“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呢。”
“没有。”
“好啦不逗你啦,接下来把助听器摘了,然后躺到小床上去休息一会儿。阿姨看看你的情况。”
周时摘下助听器,身边顿时清净了许多,说是清净,倒不如像是寂寥,因为在所处的世界,外面的阳光正好,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一些未知的恐惧。
周时带上医用的治疗眼罩,缓缓躺下,在一片寂静中,均匀呼吸。
半个小时后,沈英娴轻轻的推推她,递给她助听器。
周时懵懵的起来,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只是有些迷糊,摘掉眼罩后突然刺进眼里窗外的阳光让周时有些不适应。
她慢慢做起来带上助听器,身边的声波逐渐聚集,周时看着窗外晴好的天气,想到自己刚刚隐隐约约在躺着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太阳花。
那太阳花经常出现在周时的梦境中,所处的场景还是小时候阳台上的那株,但梦里面的花开得很好,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却没有阳光,只有一片潮湿和阴暗。
没有阳光却还开的艳。
可今天,刚刚的印象中,太阳花和以前不一样了,看得没有那么艳,反而微微缩起了花瓣,仿佛在慢慢闭合,慢慢枯萎,回到本来的那个样子。
花没有那么艳丽,但从旁边窗台的缝隙中,仿佛有光亮,隐隐约约,很不真实,像是迷路偷偷跑进来躲藏的阳光。
可是啊,多么希望这阳光下次还在。
周时抬头看向窗外刺眼的太阳,半眯起眼,五指挡住,让太阳从指缝划过,深呼吸。
“感觉怎么样?我发现你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好了。”
“还可以,以前真是见笑了。”
“药最近不用再吃了啊,就比较严重的时候可以吃半颗,但可不要过量。看你的状态,以及刚刚躺下休息之后的心率啊,心电图啊,以及大脑状态,都还是可以的,不过还是尽量避免刺激源。”
沈英娴看了看对面的周时,接着说:“其实这些话我们一般都不会跟当事人说,但阿姨看你状态也还不错,而且自己也知道问题,就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所以阿姨就跟你直接说啦。”
“嗯。”周时笑笑。
“刚刚…想到什么了?”
“花,还是没有阳光却盛开的太阳花。”
沈英娴是周时来到S市后方文慧直接找的心理医生,周时也知道自从意外之后自己的心理状态有些不可控,便也积极配合治疗,什么都会跟沈英娴说。
“不过,”周时话锋一转,“这次和往常不一样,花瓣没有以前的大,还透着些许的光亮。”
沈英娴闻言笑笑,感叹道:“那很不错,你在慢慢好转,最近是,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了吗?”
沈英娴没有把后半句说完,怕周时会过多的关注这事儿。
太阳花是她心中的一个心结,里面包含了很多关于父亲,关于母亲整个家的故事,黑暗中却开的艳丽的太阳花是周时放不下的表现,那花还在原地,盛开着,仿佛一切都还在,可是,周围只遭黑暗,没有光亮,倒是有番凄寂。
而如今有阳光进来,照亮着,也许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吧。
“啊?”周时被提问的猝不及防,脑子里浮现出林生那张逗自己时坏笑的脸。
沈英娴看着小姑娘的脸笑:“好啦,阿姨不八卦啦。”
周时移开视线,右手摸摸自己的耳后,感觉有点尴尬。
“哎!”沈英娴忽然感叹,“还是女儿好,我怎么就生的不是个闺女啊!沈志清那臭小子还天天给我惹祸,整天就知道气我,三天两头被请家长,之前初中的时候我还差点儿得去局子里捞他。”
喔,那场有名的“世纪之战”。
“不过那次既然是为了生子,还挺仗义,也就算了。不过除了这次之前得很多次闯祸,我可都记在小本本上,我现在奈他不了什么,以后让他女朋友收拾他,哼!”
周时下意识想笑,可嘴角还没完全扬起,捕捉到一个熟悉得名字。
生子。
是…林生吗?
“生子?”
“啊就是林生,他俩关系一直很好,好像听志清说,他也已经到三中复学了?听说和你还是同桌欸。”
“嗯嗯,是的。”周时点点头。
“平时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好多小姑娘围着。
周时想着那通讯录上99+的红点点,还有校园论坛里的后援会,点点头。
“果然,”沈英娴了然,“帅气得人到哪儿都是关注焦点。”话音一转,又是满满的叹息,“可惜啊,这孩子也是苦过来的。”
林生的家庭并不完整,父母在林生还只有五岁的时候便离婚,林生的母亲王雯一心想要出国进修自己的事业,奈何一直有家庭,后来有一次一群要债的找上门,王雯才知道林健锋嗜赌,还欠债,王雯在第一次的时候替林健锋擦干净这些债务,随后便提出离婚,林健锋不许,承诺自己再也不赌了,但后来发现林健锋三番两次死性不改,王雯意已决,两人便打起了官司,法院将林生判给王雯。
王雯在离婚后把林生交给自家父亲,便一人打包行李,出国游学,年轻时为了林健锋自己舍弃了太多太多,幸好及时回头,走的果断,临行前甚至都没有看过一次林生。这一走,就是好十几年,后来在美国遇到了个华人,重新组建了家庭,很久都没有回来。
而林生,跟着外公,后来遇到白志文,沈志清,也算逐渐正常生活,不过再怎么样,刚分别的那段时间,对一个刚过五岁的孩子来说,太难也太痛苦了。
周时在旁边静静地听沈英娴说了好久,觉得林生很厉害,也知道了为什么在球场上的他那么意气风发。
只因热爱,因为没被爱过,就把自己的爱全都倾注在那颗羽毛球上,想要做到最好,发光发亮。
沈英娴还说了林生和沈志清小时候的事,大多都是小男孩儿调皮捣蛋的故事,在外人看来,就是整天就知道欺负人的小痞子。
林生的话比沈志清的少很多,两人平时就一攻一守,协作捣蛋,令人忍俊不禁。
沈志清那场进了局子的“世纪之战”令他“扬名立万”,坐实了坏小子的名头,而那场架,还是沈志清为林生动手的。
那时候两人刚初三,两人本身就长得周正,经常惹来花花草草,既然有追慕者,自然也少不了心生嫉之人,那个时候隔壁职高有群混混和他二人不对付,那群染着乱七八糟的毛发,还经常堵人而且还欺侮同学的混混经常与两人“交手”,一来二去,便有了过节。
而且好巧不巧,他们之中染了一头小黄毛的老大是个体育生,也是打羽毛球的。在那次比赛中,小黄毛和他朋友给给林生的拍子动了手脚,拍面和手柄之间不稳定,林生当时提出暂停换拍,但被驳回。
尽管如此林生还是认真的打,可惜,最后还是一球之差输掉了比赛,原因其实并不是拍子,因为拍子的问题林生迅速做出了调整,适应新的发球发力方式,而是小黄毛他们在林生喝的水里面放了浓度很高的奶片,把它磨碎了融进去,而林生乳糖不耐受,在后半节肠胃不适,咬牙坚持到了最后,被送进医院。
后来沈志清听到小黄毛他们幸灾乐祸的谈话,知道是他们做的,便动手了起来,并且下手很重,差点把人给打死。
说来沈志清这人还是很义气的。然而不知道这背后原因的人,反倒为沈志清增了污声。
后来因为对方伤势太重背景又厉害,说是一定要让沈志清坐牢,后来在林生外公和沈志清爸爸的联合下,才把沈志清从局子里捞出来,为了不耽误学业拖了很多关系。
周时听着沈英娴说着这些事,到后面越来越愤慨,都是些什么人啊!
后来听到沈英娴说那小黄毛现在并不好过的时候,周时心里狠狠的唾:活该!
“不过我前段时间见这孩子,状态还不错,好像现在专心复学学习了,他不打球了吗?”沈英娴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问。
周时这边津津有味的听着林生过去的事情,正在为之愤慨,听到忽然问自己的声音也是一愣,想了想,缓了几秒回答:“应该,还打吧。”
想到那天在体育馆看到林生挥手起拍,跳跃向上的样子,但又想到他右手腕上的伤疤,也不确定会不会,毕竟自己又不是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以及羽毛球在他心里的地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时感觉自己被一种力量驱使着,给了肯定的回答。
也许,是因为他是林生。
所以,他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