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后堂,钟歧山已在那里等候。两人叙礼已毕,分主宾落坐之后,钟歧山赶紧献上厚礼:六千两银子、外加一对做工精美的玉马。
王知府急忙摇手拒绝,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用在其他地方:“夲官不瞒钟兄,令爱这次所伤之人是当朝总管太监王复端的义子,王复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权势极大,远非赵侍郎能及。他又十分宠爱义子,定会置令爱于死地以报此仇。要解决此事、救出令爱十分麻烦,用钱的地方很多,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请钟兄把这些东西用在紧要之处。令爱真是古今少有的大好人啊,自己身处危难之中,还惦记着老人重病缠身的女儿,要本官捎话给钟兄,让你为她治病!”
“在下从报信的大汉口中得知此事,已经派人打听此女下落了!我女儿不顾性命,打抱不平为民除害,我这个做父亲的,为她治病也是应该的,不能为我女儿丢脸!现在我得去看看女儿,听说她是被人捉住后绑送进衙门的,不知道她受伤了没有?”
钟歧山在王知府陪同下,去监狱见到女儿后,百感交集:女儿不听他的话,仍然上街游玩、仗义行侠,终于闯出大祸、误伤人命,打死的还是恶少王霸,他干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王复端、位高权重,这次能否救出女儿,自己也没有把握。他想到这里,不由得面带愁容。
钟爱见到父亲发愁的样子,十分心疼,跪在地上失声痛苦:“爹爹,女儿不孝,没听您好言相劝,终于闯出大祸,让爹爹为女儿担惊受怕、四处奔走。请爹爹重重责打,不必留情!”
钟歧山见女儿哭了,他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安慰道:“女儿,别哭了,你做得对,象王霸这种做恶多端之人,死有余辜!你且在这里呆些日子,爹这次拼了性命,也要救你脱险!”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王知府在一旁,他与钟爱见过几次面,她或是从容镇定、或是慷慨陈词,从来也没有流过眼泪。此时父女相见时,她才露出小儿女姿态、大放悲声!这么可爱的姑娘,如不能救她,自己枉为民之父母。想到这里后王知府忍不住了,也陪着他们流泪。
钟歧山和王知府出了女牢后,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如何救出钟爱。王知府建议道:“王复端权势极大,又极爱护短,必报此仇。王霸无恶不做,已经害死四个男子,有三个美貌少女不愿忍受其凌辱、也死在他手里。
钟兄要救令爱,须从这些事入手,找到被害人家属,让他们来顺天府告状,下官再从中周旋,以此向王复端施加压力,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张纸上有受害人的名单及地址,请钟兄赶紧去找他们,一同到我这儿来告状!至于令爱在牢中,我会照顾她的!”
钟歧山走后不久,王复端亲自来到顺天府衙门,催促王知府尽快开堂审案、判钟爱斩决之刑:“老夫侍候皇上几十年,一生无儿无女。王霸聪明乖巧、努力上进,老夫很喜欢他,特地请京城名儒李老先生教他读书,以后参加科考做官、光宗耀祖。
但他却被钟爱这个妖女无故打死,老夫定要将此妖女置于死地,为我儿王霸偿命!请王大人尽快开堂审理此案,严刑拷问使她认罪,早日绑赴刑场斩首,以泄老夫心头之恨!大人如能办好此事,老夫必有重谢!”
王知府心里对他十分厌烦,但惧怕他的势力,不得不敷衍应酬一番,请他尽管放心:“王公公不必客气,此案已经审理完毕,那钟爱已经认罪!此事包在下官身上,必定会让公公如愿以偿!”
“如此就有劳大人了,老夫告辞!”
“公公您慢走,让下官送送您吧!”
王知府虽然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王复端,却不愿意照他说的去做。但这毕竟是人命案子,虽然事出有因,王霸行凶在先,但钟爱以普通民女之身擅自杀人,就是依法判决,她也得服坐牢或流放之刑。按理说,她青春年少,还不到二十岁,服几年刑也沒有什么。
但现在天下太平已久,并不象太祖爷洪武年间那样政治清明,一切事都能依法办理。现在的世道,当官的有钱的依仗权势、干什么坏事都能免于刑罚;普通百姓无论怎么循规蹈矩、奉公守法,也免不了身受欺压凌辱之苦,告到官府也无人为其做主伸冤,只要稍加反抗,就难免身遭暗算、死于非命;比如张勇之事就是如此,张勇因妹妹被王霸害死,告到官府也无法伸冤,气愤之下砍伤王霸,却被暗杀于充军之路上。
钟爱之事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依法判决了,她也难以活到刑满释放之时。以王复端的财势,要找到武艺高强的杀手,再使用卑鄙之极的暗杀手段,杀死钟爱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歧山虽然很有钱,为了救女儿也舍得花钱,但他毕竟只是个商人,在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总之,钟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王知府提着食篮去监狱探望钟爱,向她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姑娘侠肝义胆、嫉恶如仇,虽然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仍然不改初心仗剑行侠,夲官深感钦佩,请受夲官一拜!”王知府说着对钟爱深深一揖。
钟爱上次被释放后,从父亲口中得知王知府为了使自已出狱,曾经出谋划策,让父亲去找刘正求助。
这次案发后又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罪责、现在见他行此大礼,钟爱急忙起身还礼:“大人言过其实了,小女子不过是一个鲁莽急燥、任意行事的野丫头,那里敢受大人如此重礼!”
“姑娘不必谦虚,都是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失职,致使法纪败坏、恶人横行。姑娘以百姓之身屡次路见不平、怒惩恶少,经历牢狱之灾仍不改初心,继续仗义行侠,以致于误伤人命、身陷囹圄。姑娘如此义举,受夲官一拜理所当然!”
王知府命禁婆把桌子搬入牢房,打开食篮,取出带来的酒菜摆在桌上,他要与钟爱饮酒谈心。
他与钟爱席地而坐,边喝边谈:“姑娘所伤之人是当朝总管太监王复端的干儿子,无恶不作,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京城百姓恨之入骨,几次状告于他,都被王复端用权势和银子弹压下去了。他亲自找上门来,要夲官将你判处死刑,已被本官拒绝了。夲官和令尊商议过了,已经有了将姑娘救出去的办法。现在暂时委屈姑娘留在这里,夲官已经吩咐监狱众人对你好生照应,请姑娘放心!”
“小女子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但这次事情太大,已经闹出人命了,请大人不必为难!小女子上次出狱后,每次打抱不平时,早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小女子对大人只有一个请求,以后您审案时,多想想‘天理良心’四个字,只要您依法断案,小女子虽死而无怨!”
“姑娘的教诲,夲官牢记在心。但姑娘不必绝望,此事尚有转机,夲官每天会派人为姑娘送饭,另外送衣物给姑娘穿用,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需要些什么东西,请说出来。夲官一定满足姑娘的要求,让姑娘在牢中过得舒舒服服的。请姑娘耐心在此等待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