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悠长的岁月中,时光在悄然离去,那段静美的日子,却已成为这一世最美好的回忆。
月见望着远处而立的褐衣男子,从未有过的害怕强压在心头,敛眉看向身后的廑然,正欲开口,廑然却已抢先,面色无常,轻轻笑着,柔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月见皱紧的眉头始终不展,微微颔首便转首向男子走去。
“我奉仙帝之命带你回去。”平厓开口道。
月见抬眼望着平厓,恳求道:“我随你回去,能不能放了他?”
月见的示弱让平厓为之一震,别过无法直视的目光,正欲转身离开,月见低声道:“能不能让我和他最后道个别?”
平厓未语,却是转过了身,双手渐渐握了起来。
月见垂下眼眸,转身走到廑然身旁,望着始终温润的面庞,轻轻靠向那温暖的胸膛,清泪滑落,嘴角强扯出一丝笑意:“廑然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廑然轻柔环住怀中的月见,亦温言笑道:
“嗯,我等着你,无论有多久。”
仙界
一道无形的结界内,黄衣女子独坐案几前,身侧趴着一只长尾二角的白色神兽,女子手不住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始终挂着慈母般的笑容。
平厓站在结界外,不忍心道:“你当真要把这孩子留下来?”
月见不语,依旧含笑抚着隆起的肚子。
平厓继续道:“仙凡殊途,更何况你是神祇后裔,仙帝不可能让你有辱仙界的名誉,当初若不是你愿意乖乖回来受罚,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廑然,他既已放过廑然,怎么可能再容忍你生下凡人之子。”
手下一顿,月见抬眼看向平厓,笃定道:“他会的,如今仙魔两界一触即发,仙界能与罹煞相比的寥寥无几,我只要同他说将来能打败罹煞会是这个孩子,他便不会做什么。”
平厓苦笑:“他是仙帝,此等谎话怎会信?”
月见轻轻一笑,抚摸着肚子:“不,平厓,不是谎话,而是事实。”
平厓怔然的望着月见:“什么意思?”
月见淡淡道:“我曾为这个孩子卜算过,这个孩子与罹煞终会有一战。”
月见的卜算能力向来没有失误过,所以平厓从未怀疑过,敛眉有些惊慌道:“那你和罹煞这一战,你会怎么样?”
月见摇了摇头,浅笑着,云淡风轻道:“未卜算过,我也不清楚,也许会输也许会赢。”又继续笑道:“不过暂时还不会得出结果,我已经与罹煞重新约好五年后再战,所以真正的答案三年以后才会知晓。”
平厓低着头看不到神情,问道:“你何时与罹煞约定的?”
“我与廑然成亲不久,本来打算……”
‘砰’
月见的话未落,平厓突然执掌将结界劈开,抓着月见的手腕便往外走,月见甩开平厓的手,呼道:“平厓”。
身旁的神兽立时站起身,挡在月见身前,向着平厓怒吼。
月见侧首轻轻拍了拍神兽的头顶,轻声安慰:“白泽,没事。”
白泽望了一眼月见,摇了摇尾巴,便恭顺的退了下去。
平厓背对着月见,愤然道:“两年前正是罹煞渡劫之日,是魔力最弱的时候,可你却为了与凡人相守,放弃这个机会,我认识的月见沉稳洒脱,顾全大局,可如今的你哪,为了那个人甘愿待在这座牢狱里。”
月见缓步走回去,平静道:“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廑然和肚子里的孩子,我若出去了,只会连累他们。”
平厓身体猛地一缩,长眉微敛,看不清神情:“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月见缓缓坐下身,淡淡道:“值得,你不说过嘛成亲便要与自己相爱的人,两心相照,比翼偕飞。”
平厓未语,再转身离去之时,苦笑道:“可你从未理解过它真正的意义。”
月见双眸微敛,世间不得双全法,总是有要被辜负的人。
转眼三年已过,山坡上的小木屋,早已留下岁月的痕迹,平厓站在屋外望着屋内憔悴的身影,许久廑然将目光从画中人身上移开,转身望着平厓,淡淡道:“她还好吗?”
平厓漠然道:“不好。”
廑然的身形微微一颤:“可是因为我?”
平厓不语,过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她与你不同,她并非普通人?”
廑然抬眼望向文玉树,思及良久,轻轻一笑:“自第一眼见她时便已经猜到了。”
平厓侧对着廑然,望着天际,惆然道:“不仅你与她不同,连我也一样,甚至与整个仙界,仙界的仙者都需要历经千万年的炼化才能羽化成仙,即使仙帝也是一样,可她却不是,她是上古神祇后裔,自出生起便拥有无上仙力,便注定担负重任,如今仙魔对立,妖魔之主拥有毁天之力,能与之匹敌的便只剩下月见。”
望了一眼未语的廑然,继续道:“但是自认识你起,她便无心系仙界,所以对仙界来说你便是个威胁,只要你存在一天,仙界便会困她一天,她便一天不见天日。”
廑然仰首望着天际,苦涩的笑了起来:“她向来不喜欢被人束缚,可到头来真正束缚她的人却是我。”静默良久,转身走到桌前,执笔写着什么,片刻过后,廑然将一张信纸递到平厓身前,淡淡道:“替我转交给她。”
平厓望着信纸上的字,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什么,对着向屋里走去的背影:“她为你育有一子。”
廑然背对着平厓,看不清神情,可抓着门框的指节已泛白,语气依旧平淡却微微颤抖着问道:“是吗?男孩女孩?可有取名字?”
平厓的语气稍微和缓:“女孩,唤作文葶”
“文葶、文葶、文葶”廑然低喃着。
平厓望着渐掩的木门,欲语无言,恐怕自己做了一件永远无法原谅的事。
廑然望着墙上的画,轻抚着画中闭眸的女子,视若珍宝一般。
他无父无母,更无家,可她却给了他一个家。
她问他什么是情爱,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爱过,亦从未被爱过。
她让他等他,他说他会等,无论多久,可他知道她是不会再回来了,望着渐去的她,心如刀割一般。
那个男人告诉他,她为他生有一女,唤作文葶,他是多么激动,心中是多么欢喜,可他却永远见不到。
那一次望着她,浅笑睡颜,葶苧撩起轻波,文玉泻下流光,那一眼便已许下了一颗琉璃心。
那一次他抬起手小心轻触她微红的面容,笑若月下优昙,携着一缕清风,宁静无声,他轻轻道:“似乎……我等了你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