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有点冷。
在四月的北方，即使大地回春冰雪消融，但是，夜晚的街道上还是寒冷的厉害，带着十足的凉气。
王一帆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披着父亲以前下夜穿的大衣，双手插兜，哆哆嗦嗦的守在摊位前。
虽然刚吃了饭，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身上一阵的发寒。
毕竟在这个时节，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还不能四处活动，简直像是被扔到了冰窟中一样，活受罪。
等了半晌，看到一直没人过来，王一帆犹豫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喊出口了一嗓子。
“卖鱼丸了！咖喱鱼丸！新鲜好吃的咖喱鱼丸！快来尝尝啊！”
王一帆喊得这一声比蚊子叫也没强多少，再加上夜晚的冷风一吹更是早没音了。
此刻，王一帆感觉身上更冷了。
“咦？妈妈，这里有卖鱼丸的。我想吃鱼丸！”
忽然，一对可能是刚刚学完兴趣班回家的母女路过王一帆的摊位，看到了他挂在摊子上的“王记鱼丸”四个大字。
这时，小女孩才刚开口，王一帆都没来的急招呼，那个看起来有些时髦的年轻女人就在小女孩的胳膊上一拽，直接开口了：“别吃这些东西，路边摊不干净！走，回家去吃大虾，今天你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真的呀？”小女孩眨眨眼，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又看了王一帆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靠，油焖大虾，有钱人啊！”
王一帆在内心里嘟囔了一句，继续开始尝试性的吆喝。
一开始，他的确像是刚刚一样喊得和蚊子差不多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王一帆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如果不使劲喊一嗓子，恐怕自己的嗓子就要冻住了。
“卖，卖鱼丸！新鲜好吃的咖喱鱼丸！”
“咦？有卖鱼丸的，过去瞧瞧！”
这时，穿着靓丽的一对年轻男女路过，刚好听到了王一帆的吆喝，顿时说笑着走上前来。
女人挽着男子的胳膊，两人的着装都十分高档，一看就是有钱人。
虽然王一帆在心里对这两人很是羡慕，尤其羡慕那个男的找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但是，他还是微微弓腰，笑呵呵的看向两人开口了：“两位，要吃鱼丸吗？”
“呦，这么年轻的老板啊，还是头一次见！”男子看到王一帆的样貌的时候不觉一愣，随后这才转向身边的女孩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见状，王一帆就当是没看到那人眼中的一抹鄙夷，又笑着问了一句：“两位，吃鱼丸吗？很好吃的，咖喱鱼丸！”
“咖喱鱼丸，嗯嗯，不会是阿三鱼丸吧！”男子笑了笑，自以为风趣的打岔，惹得女人顿时掩嘴。
“就你话多！赶紧吃两串走吧，一会儿还要去吃海鲜呢，哪有时间吃鱼丸！”
“嗯，行！”男子点点头，看向王一帆，直接扔下十块钱：“给我拿两串鱼丸。”
“好嘞，两串鱼丸！一串四块，找您两块······哎······”
“不用了，这钱你拿着吧，我不缺钱！”
说话间，男子已经和女人提着鱼丸走远了。两人一路走一路甜甜蜜蜜的样子，让王一帆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还真的了不起。”
看了一眼手中皱巴巴的十块钱，王一帆本来想对着两人背后狠狠甩一下，但是怕风太大刮走了，所以一直都紧紧的攥在手里，等到两人走远之后，这才叹了口气，把钱又揣回到了兜里。
“十块钱，多少也算是挣了几块吧。可是要挣够这么多的成本钱，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深深叹了口气，王一帆继续摆摊。
现在正是五点半左右，正是市民回家吃饭的时节。王一帆刻意挑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就是想趁着这个点多卖一些。
实际上他的想法没错，来来往往的确有不少人赶着回家吃饭。
但是，这些人似乎并不愿意在王一帆的摊位前停留，就算是有人买，也都只是打包了之后然后匆匆就离开摊位回家。
所以，即使已经出来一个小时，王一帆的摊位前，却并不是时时都有顾客，反倒是显得十分冷清。
这时，稍微点了一下收入，没想到一个小时的功夫，王一帆就已经卖出去了五十块钱的鱼丸！这给了他一些信心。
这说明，自己的鱼丸还是有市场的，尽管今天天气不好，但如果换了以后一个好一点的天气的话，或许就能卖得更多！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一帆的情绪不觉慢慢被调动起来，开始卖力的吆喝自己家的鱼丸。
刚好这时，一个穿着环卫工衣服的扫大街的老大爷来到附近的马路牙子上休息。
他就站在拐角躲着风寒，手里杵着一条扫帚，呆呆的望着这里，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看那个样子，似乎是看上自家的鱼丸了。
王一帆早就发现老大爷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现在不管他经营成怎么样，都还是在赔本做生意。
也许以后等到他把今天投入的成本还清，那么到时候，自己或许有权利请别人来吃两串。但是现在，他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大方的嘴。
在那里呆呆看了半晌，老大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不觉叹了口气，准备过马路到另一边继续打扫。
这时，王一帆终于忍不住，连忙拿了一串鱼丸跑过去了。
“大爷，我看你挺辛苦的，这么大冷天还要出来打扫马路，吃串鱼丸暖暖吧！”
“啊？我没钱。”环卫工大爷愣愣的看向王一帆说道。
“不要钱，免费的！以后您要是来这里，我天天送您一串！”王一帆说完都想扇自己巴掌，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环卫工大爷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里涌出了一些泪水。他伸出干瘦的手背擦了一眼，这才动了动喉结，支吾半晌，看向王一帆：“孩子，你也挺不容易的。大爷，大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事，您吃吧，我先回去看摊子去了！”
看到环卫工大爷最终吃上了自己的鱼丸，王一帆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暖暖的，比自己卖出了多少鱼丸还要让他激动。
天气是冰冷的，但是人心却是温暖的。
王一帆不想说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文艺青年，但是这种做好事的感觉，总归，也还不坏。
正在忙碌之中，王一帆的摊子前，又有一个客人到了。
和其他人不同，这个客人要在摊位前吃，而且一边吃一边和王一帆聊天，夸赞他的鱼丸多么的美味，这让王一帆很是受宠若惊。
吃了足足五串，这人随后从兜里一掏，掏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块钱递到王一帆手里，王一帆连忙找钱，一直客气的把那人送走了。
这时，在旁边开着三轮车卖葱的大婶忍不住开口了：”孩子，你被他骗了。那是个骗子，用的是假钱！“
“啊？”
王一帆一愣，顿时把刚刚收的那张五十块钱拿出来，借着手机的亮光仔细辨别了一下，忽然心里一寒。
大婶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假五十，而自己刚刚竟然没有看出来。
亏他在出来摆摊之前还专门上网看了不少假钱的辨别方法，被那骗子一顿夸赞，自己就找不到北，连看钱的真假都忘了。
现在，王一帆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自己的摊位上，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生活，他早该知道的，早该有准备的！
不知不觉，夜晚的风，似乎吹的更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