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互毕是皇帝在凡间偶然间宠幸的女子所生下的。之所以还惦念着,一者是因为那女子也算是个风流倜傥的主儿,二者则是那女子家世还算过得去,经得起数回的面圣帝君罢了。十一皇子互毕也是才到及笄年华而已,之所以结婚这么早,还是因为他那卖货商人出身的好外公想要及早地将资金变现而已,如此一来就便能极大地拉拢朝中人心,省得作为没有背景的工具受尽背后白眼。
尚书家的千金却不这么想,她不过豆蔻年华,像梢头二月初的杏花一样,胭脂万点,花繁姿娇,不想早早嫁作人妇,自然是跟她老爹爆发了无数的冲突了。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着闺中弱女的作主,你来我回,也就再没有声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褚绪三天前的夜里举办了一场单身宴会,在宴会上白衣清颜,额头上描画彼岸花,低鬟云鬓用银牙翡翠簪斜插着,应着音律鼓点飞舞散开,长袖广合开襟缭姿,如葱嫩手在月光下变幻法度,身姿曲折形舒意广。舞艺已献,总宾客兴致涨了几分,斜斟满了酒,待女主人换衣接客回来。可半晌了还未见人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尚书夫人坐不住了,命丫鬟去催时,才发现人不见踪影。老爷派人找了一夜未果,早早地报了案。
季肖晌和赵楚泓也出席了这场晚宴,截住身穿蓝底金丝卷草纹绣黄裙的丫鬟来询问,后院乱作一团,众人推搡惊扰,那丫鬟趁乱跑开了。没有留意自己掉落了香囊,季肖晌捡起来藏好,准备晚宴后过归还。就在大家以为出什么事了,为此担心时,尚书夫人出来鞠躬致歉,原来是尚书千金失踪了。尚书大人吩咐下人快速封锁现场,设置关卡筛选宾客。季肖晌陪同赵楚泓经过时,眼尖看见夫人身边四个身穿蓝底金丝花草纹绣黄裙的丫鬟,模样配戴都比周围丫鬟高上一等,心中有疑,便开口问道:“这些可是令爱的贴身丫鬟,他们可都在这儿?”尚书夫人一听女儿的消息,泪如珍珠落下,稍稍掩了面平稳地说:“她们都在这儿了。”“我刚刚遇到一个服饰穿着无异的丫鬟,但模样且不是这么几位,想来是令爱了。这是她遗落的香囊。”说罢拿出香囊待与众人看时,尚书夫人全身颤抖,递过来就紧紧握在手中,“是了是了,是我女儿的香囊”其它的丫鬟也附和:“这不是小姐的香囊吗?”“小姐很珍惜的,还不让旁的人碰的。”尚书夫人此时缓过神来,将香囊打开,里面只是寻常的薰花香草,她抚摸质感不对,翻在手里拆开另一面,上面绣着双五彩灵动的戏水禽鸟,“是鸳鸯。”“竟然是少见的双面绣。”“双面绣在金陵的大师有限,小姐有线索了。”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加油鼓励尚书夫人。
季肖晌因为曾经做过捕头的缘故安排了很多眼线,得以知道很多小道消息。他们往城中大师的店铺一家家找去,本来就要放弃了,好容易到最后一家,刺绣大师说是他的绣品。他回忆起那天的事,天快黑了,他正要趁着仅剩的几缕阳光赶紧收工,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对男女,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对视笑看一眼,抢着说要绣同时一副带有“鸳鸯戏水”和“鹤鹿同春”的图,刺绣大师本来不想掌灯推敲可行的细节工期的,但看他们亲热的样子,不好意思拂过,便燃灯为他们掌看。本来“鸳鸯戏水”和“丹凤朝阳”有诸多细节不合工脚,勉强绣成必定艰难,刺绣大师看他们心诚,答应绣下来,但一副便要银子五十两,那男子一听便颜色乏了“怎么要那么贵,不是二十两吗?。”刺绣大师耐心地解答道:“寻常花纹倒也罢了,可是这里针迹丝缕所用不同,便有此处差异了。”虽是那么说,男子脸上愁云惨淡,那姑娘见状,拿出一张银票,“这里刚好是一百两银票,你看看。”刺绣大师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收进袖子。“不好意思,又让你掏钱了。”英俊男子一脸惭愧“没关系的,等你做了官再还我也不迟。”少女照样如沐春光。刺绣大师在台柜上仔细写下凭条“请两位客人两个月之后再来取用。”将信条递过去。听到这儿,尚书老爷气得胡子乱飞,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为了这样一个穷小子回拒了皇族的亲事,可是事关女儿的安危,这些家丑也不好外扬。县老爷按刺绣大师所述画了几幅男子的画像和孔褚绪的画像一起找人辨认,辨认结果还未出来,城西的大护河里捞出来一具无头男尸,腰上别着的,正是那双面绣成的香囊。仵作验过尸,的确是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尚书夫人泪干肠断未忍,昏迷了几天。好好的婚事忽然跟凶杀案扯在一起,金陵人纷纷猜测是之前的罪犯所为。指责季肖晌不作为,和幕后黑手勾结成奸。但季肖晌累累军功在册,百姓们也没有过多责备降罪,倒是以裴闻勤为首的三代元老会对季家开始结算清点。当今天下,以裴闻勤、何昊阳、张东道为首的元老会对朝野控制最为霸道,其次便是二皇子的内阁成员话语权较多,还有他舅舅李侯爷在西北区屯守军势力根深蒂固,拥兵四十多万,距离金陵城颇近。季家军拥兵二十万,但季家常年征战沙场,手上还有常威军、威猛军、东南屯守军的军权,浩浩荡荡近百来万人。整个金陵城附近,就只剩下禁军二十万和二十万的左右武威驻军。季家的存在极大地制衡了朝野势力,但是季家从来不表示自己的立场,怕也终是案上鱼肉而已。他们把责任推卸到季肖晌头上,彼此就快做成一家人的同伙暗中排异,说是季肖晌办事不利才没有抓到罪犯,五皇子的案件草草结案。“住嘴。这是寡人的意愿。你们不同意怎么了?”殿下发怒,拍得龙椅发出了好大的声音。群臣瑟瑟发抖,再也不发一声。可是谣言不止,皇上还是不愿追查下去,眼下只有知道尚书千金的去向了才有解围的办法。
季肖晌开始介入尚书千金失踪案的线索调查,季肖晌看了档案便知原来千金离家时带走了不少银票些,同时千金结交的那位男子身份也被挖出来,不过小小一个举人而已,名叫“莫刚”。自中举不仕之后,便一直等待着“会试”和“大挑”的机会,离家已逾一年半。“会试还有两年,那他这些年待在金陵什么地方?”季肖晌去看时,弄堂深处里一间围起来的小木房,打扫得很干净,小小的厅里铺着榻榻米,矮桌上是笔墨、翻开的经书,看封面无非是《大学》的经略政策,也是考试涉面的。旁边的《中庸》《论语》之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朝堂中间的墙壁上画着一只鸭子一只螃蟹在芦苇丛里,属寓“一甲一名”,即是高中功名之意。季肖晌看了他的卧室,书桌上也堆满了书籍和文房四宝,也是政要参考之类,季肖晌又大致翻了一下抖开了,又认真地找遍了屋子里,都发现交往中的情书。“赵楚泓,这里居然没有发现情侣热恋中的情书耶?”赵楚泓走走看看,“我在屋外的花圃里倒是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季肖晌看赵楚泓翻开土地给他看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些散碎的药材,“这是肉苁蓉,这是砂仁,还有白术…都是些养胎药必备的配伍。这应该是养胎药。”“如此一来,尚书千金非逃婚不可了。”然后季肖晌问了租房的大姨,顺着路人的指示来到不远的一处宅院,手指指引方向,一众聊得热火朝天的大姨中那个身穿黄衫粉裙的便是包租婆了,“包租的,叫你了。”那位略臃肿的大姨从人群中挤出来,已经有几个多嘴的婆娘叫开了:“叫你了,你最近可倒霉了。”那婆娘的小姐妹也排挤她:“出事了吧。”“赶快去。”,大姨摆摆手,不耐烦冲着季肖晌他们就哄:“你们赶快问吧,待会我有急事可不掺和了”季肖晌刚想怼回去,看老百姓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话只好收在嘴边,“好好地连房子也收不回去,你们快点说。”大姨脾气暴躁地说。季肖晌决定煅炼句子,问道:“那个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挺勤快的一个书生的,经常挑灯夜读到第二天早上才看见他,也没有什么狐朋狗友。”“如此一说,他到底租了多久呀?”季肖晌和和气气地问。“也没有多久,也就两年吧。”租房婆子高看了他一眼,“季肖晌又问:“你可曾知道他的女朋友的事。”“就那个漂亮的姑娘嘛。他们倒是在一起蛮久了,偷偷摸摸的。前一阵那小子给我钱还慢吞吞的,大抵是姑娘家给钱,一下子就整付了一年。”“对于他们两个有什么奇怪的事?”“那男子交往了女孩子也不介绍给兄弟知道,好几次都是女孩子前脚走了后脚兄弟就追着进屋了。你说那女孩子得多难受。”季肖晌想到一件更为难懂的事情,也不说话。那婆姨看他不回答,大声囔囔,“你还有没有要问的呀?”季肖晌想了一下,好像也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那大姨不等他表态,“哎哎,走了走了。”说罢招呼众人回避一下,众人一副刁民的样子,季肖晌和赵楚泓只得告退。“谢谢了大姨。”季肖晌和赵楚泓去义庄的停尸房看了尸体。大爷看见他们也见怪不怪,县衙老爷打发过没有登记在册就放他们进去了。只是季肖晌手上正有一副仵作的手证的验尸报告,但是他还是要过来亲自检验一下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