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秦琼还没来,太子李承乾倒是急切切地先一步赶到。
从一大早就有斥候赶到来看,想必太子也是心急,罗哲手指在扶手上不断敲击,身边的人沉默不语,静静等待。
不多时,前方出现大批骑兵,和罗哲等人遥遥相对,随后甩着缰绳奔驰而来。
骑兵皆身披铠甲,马臀处挂着长矛和箭壶,群马崩腾极为壮观。
“全体避让,向我靠拢。”罗哲看着渐近的骑兵,沉声道。
罗烈挺身而出,单手紧紧握住刀柄,侧头问道:“郎君可与太子有间隙?”
疑惑地摇了摇头,罗哲道:“何出此言?”
罗烈没有回应,只是望着来势汹汹的骑兵,左右十三人皆手握刀柄,随时听令。
拿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毕竟是自己炒的茶,味道还是有那么几分,罗哲看着如临大敌的罗烈,笑道:“莫要惊慌,出手也不可用刀,那要棍子有何用?”
闻言,队长们从队员手里拿过木棍,罗烈则不以为然,依旧握着刀柄。
转眼间,远处骑兵停在木棚前面,分出两列,在道路两旁列队,煞是威风。
而不远处,出现一辆马车,四匹骏马拉着装点堂皇马车平稳地向木棚驶来。
罗哲坐在椅子上远远观望,那马车说实在的,有些寒碜,辙距顶天了半丈,车厢更是窄小,顶多坐一个人还舒适一些,多一个人都闲挤。
但拉车的四匹骏马,棕色发亮的毛皮,身躯高大而俊美,健硕紧实的肌肉充斥着速度与力量。
马车徐徐靠近时,罗哲才发现,在驷马后面,跟随着大量的马车,也有自己骑着马,闲庭信步地跟在其后。
罗哲起身站在木棚前面,毕竟来者是当朝太子,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装金点银的马车随着车夫勒住缰绳,稳稳地停在罗哲前面,在高大的马匹面前,罗哲显得格外矮小。
一旁女官上前掀起车帘,太子李承乾从车厢弯腰而出,没等女官搀扶,自个就跳下马车。
“哲弟!”刚下马车,李承乾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喊道。
众人皆惊,凝香瞪着眉目,惊讶万分,本以为罗哲与太子也就一般关系,但当面听到称兄道弟心里还是波涛汹涌。
而李承乾后面,窜出一个胖子,“哲兄!”小胖墩李泰见到罗哲,也不知为何,比李承乾更要开心。
但李泰还是有分寸,喊完之后就站在李承乾身后,并没有逾越。
罗哲躬身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越王。”
太子李承乾连忙上前虚扶,道:“莫要这般见外,哲弟能十里亲迎,为兄幸甚。”
“哈哈哈,”罗哲尴尬得笑了下,指着一旁的骑兵问道:“殿下亲卫都如此有杀伐之气?”
“哈哈哈,他们是父皇所遣,皆为军中精锐,”说着,李承乾指着罗哲身后的部曲,继续道:“若哲弟部曲也去见见血,那必然也有之。”
两人正聊着,秦琼也从后面走了过来,罗哲连忙上前行礼,本想着搀扶一下,却被秦琼推开,道:“几日不见,世侄以为世伯老矣?”
罗哲挠了挠头,歉道:“这不成,只是舟车劳顿,苦了世伯了。”
秦琼闻言,哈哈大笑,道:“世侄有心了。”
而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互相打招呼,拱手奉承,罗哲见状,说道:“莫要在此耽搁,快快入庄吧。”
众人一听,齐齐称是,就各自返回座驾,而罗哲则退回路边,等候着众人先行。
太子车驾停在罗哲身旁,李承乾掀开车帘,说道:“哲弟何不与我同乘?”
“谢过殿下好意。”罗哲拱手,左右转身示意了下,道:“我与庄户同来,自然与庄户同归,殿下先行,哲稍后便到。”
随着罗哲的示意,李承乾则看向罗哲身后的凝香,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为兄知晓了,但哲弟要懂得先来后到。”
罗哲一下子摸不透李承乾的话语,拱手道:“哲知晓了。”
随之感觉好似有道目光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四周望去,却不知感觉从何而来。
摇了摇头,散去错觉,罗哲向左右示意动身回去。
方才凝香自知身份低贱,没有上前搭话,现在才问起罗哲,道:“郎君和太子殿下关系竟这般匪浅。”
罗哲摇了摇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
“还有那些个大员,都与郎君相交莫逆?”凝香骑在马背上,侧头看向罗哲问道。
“些许个爱才之心罢了,谈不上莫逆。”罗哲随意搭着话。
凝香在马背上沉思着,回想着当初罗哲信心满满地让自己去和卢尚书谈,想必卢尚书也知道罗哲虽年幼,但也举足轻重吧。
一路上的脑补,让凝香越发觉得罗哲深不可测,心中越发敬畏。
随即又想到自己骑着马,而罗哲则是步行,心中百味交集,咬着红唇,不时得偷偷瞄着罗哲。
到了罗庄外面,荒废的田地上搭起了一个个帐篷,四周树木也被砍伐清空,架起了简单的围栏。
而路口处,木制寨门前,纥干承基正领着禁军恭迎太子。
随着太子入营,罗哲跟太子打了个招呼,先领着秦琼进入罗庄。
而太子出行,挺多行李需要打理,就依依不舍地同罗哲暂别。
那李泰就没管那么多了,有着自家老哥顶着,自己就能屁颠屁颠地跟着罗哲进罗庄。
其余的人则各入自家帐篷,整理行李。
罗哲领着秦琼、孔颖达还有欧阳询等人进入罗庄。
重阳节,自南北朝以来,虽未定为正式节日,但随着“四民野宴”的风俗,朝廷也会放假三天,让朝臣登高祭祖。
而朝臣祖地多在远处,登高赏菊便成了重阳节的主要活动。
早前罗哲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先一步回庄内通报、安排。
庄户见自家郎君带着一群衣冠楚楚的贵人,路过之处皆有人驻足行礼,而后继续忙碌。
待罗哲领着众人在庄内行走时,孔颖达看着四周新建的茅房,庄户四处忙碌,感慨道:“此地颇有人味啊。”
罗哲本在一旁介绍着村庄,突闻孔颖达感慨,挠了下鼻尖,问道:“孔老何出此言?”
“如今灾年,但此处却不见路边乞儿,也不见农户无所事事,此便为人味。”孔颖达笑吟吟地抚着胡须说道。
罗哲摇了摇头,道:“也就世伯宴请,才有此盛况,寻常之下,哪来这般忙碌。”
“罗郎莫要糊弄老夫,庄中孩童皆不知去处,想必是罗郎建了学堂吧?”孔颖达目光炯炯地看着罗哲发问。
“是极,孔老还真是细致入微啊,如今灾年,百废待兴,为庄户看管孩童罢了,谈不得学堂。”罗哲随口应道。
孔颖达闻言,抚须不语,笑着继续四处观望。
而一旁的欧阳询则贼兮兮地戳了下罗哲,悄声问道:“罗郎此番是欲行何事?”
罗哲笑着,指了指不远处自家院子,道:“到了,诸位入院吧。”
入院,院子里摆放着高桌大椅,与木棚处简陋桌椅相比,院中的桌椅经过精心的雕刻,椅子靠背柔滑的线条,表面木材纹理在抹蜡抛光后,深沉而有韵味,还有那恰到好处的倾斜角度,众人看了甚是惊奇。
而两个方桌拼接起来的长桌,陪着着椅子,恰到好处。
李泰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窜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喊道:“就知道哲兄肯定还有好玩意儿。”
而方才因身边全是大人而装乖巧的秦怀道见状也贴了上去,但没有李泰那么放肆,小手抚摸着桌椅,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嘴也是张的大大的,一边摸着,一边不断回头看罗哲。
“这是何物?”秦琼先一步发问道。
罗哲笑道:“寻常坐椅尔。”
“似胡床而又异于胡床,”欧阳询围着桌椅,啧啧称奇道:“形制简约,线条柔和颇有质感。”
说完一屁股坐在上面,试着靠着椅背。
叹道:“着实舒适。”
众人见状,有序地分位而坐,其中秦琼与罗哲最为亲近,而又是长辈,坐首位,孔颖达和欧阳询则坐在左侧,右侧本因是罗哲的位置,但李泰身份尊贵,罗哲便坐在其下位。
众人入座后,纷纷靠着椅背,口中不住地赞叹。
“罗郎可还有此货?可否给老夫一套?不,老夫不让罗郎白给,就问价格几何?”欧阳询口中喋喋不休道。
“些许木工,谈何价格,诸位皆是富贵人家,家主并不缺木工,仿制即可。”罗哲大方地说道。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版权,有的只是名声。
众人听闻罗哲的回答,自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而自身府中确实有些能工巧匠,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少倾,凝香同女婢还有一些少女端着些许凉食,有序的摆放在桌面上,之后分发碗筷杯子。
菜色也只是炒黄豆、腌黄瓜、醋白菜等凉菜,看着凝香端上茶壶之后,罗哲伸手道:“诸位舟车劳顿,先填填肚子罢。”
起先不以为然的众人,拿起筷子后,便觉得不对劲。
但看着罗哲下筷,夹着菜食放在碗里,而后慢慢品尝后,便学样地动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