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罗哲让罗五去偏院休息,毕竟一大早能来到秦府,肯定是彻夜赶路而来。
厅堂中剩下伯侄二人,秦琼摩擦着手背,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商业,心情难免有些激动,看向罗哲问道:“是否与之前所说一般,世伯寻些老友?”
罗哲杵着下巴,陷入思考,秦琼没有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罗哲回道:“重阳将至,不如世伯唤友野宴如何?”
秦琼不疑有他,点头答应,说道:“但如此花费巨大,”抬眼看了下罗哲。
而此时,房门通报,府外凝香求见。
罗哲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便是她了。”
闻言,秦琼笑了一下,让房门将人引入内。
秦琼把木炭放在案桌上,让奴仆取水洗手后同罗哲静待那凝香。
第二次登门的凝香来到厅堂,感觉在座的两位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
而这次,那小婢女也被秦琼遣出门外,厅堂中只剩凝香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
秦琼开口道:“凝香娘子是为罗郎而来?”
凝香还未开口,罗哲抢过话头,道:“为酸菜鱼而来,世伯莫要胡言。”
随后继续道:“凝香娘子所来是否有了佳音?”
“卢尚书让妾奴做主,因而妾奴想与罗郎谈谈。”凝香苦笑道。
谁知罗哲说道:“不急,凝香娘子路途劳顿,先喝杯水再说。”
凝香皱着眉头,总觉此番登门,罗哲不像上次那般,似乎有所求。
随后展眉轻笑,罗哲见状说道:“这便对了,莫要皱眉,如此美色莫让容颜早衰。”
呵呵呵~凝香闻言,捂嘴轻笑,一旁的秦琼不禁看得发呆。
罗哲双颊有点发热,挠了挠头,接着说道:“那凝香娘子如何决断?”
喝了口下人端上来的水,凝香拿出手帕,轻轻在唇边点了几下,说道:“自然先听罗郎意见再做决断。”
“买断如何?”罗哲正了正身形,开口道:“九九重阳,我世伯将办野宴,若添香阁一手代办,那酸菜鱼送与凝香娘子也无妨。”
“罗郎莫不是小瞧了凝香,国公野宴,赴宴者皆是达官贵人,其耗费不知凡几。”凝香立马回道。
罗哲挑了下眉,有点意思,但没有回复,厅堂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凝香不知为何如此,媚眼扫视,发现了秦琼身前放着的木炭,在看了下正在喝水的罗哲,眼珠子一转,问道:“哦?翼国公身前是何物?”
罗哲摆了摆手,道:“寻常炭火罢了。”
凝香起身,向秦琼行礼道:“妾奴是否可上前一观?”
秦琼点头同意,顺着罗哲的话头说道:“寻常木炭,有何不可。”
凝香走向秦琼,停在罗哲身边,弯腰看着木炭,而身旁的罗哲闻到一股清香,下意识地向远处挪了挪屁股。
如不在意般,凝香仔细地观察这木炭,完整的保留了木头原有的形态,连带树皮都还连着,而树干之中略带白纹,能放在秦琼桌面的有岂能是普通木炭。
显而易见的是,那木炭一眼看上去同其它木炭一般,但细思之下,树皮都已碳化,还贴在树干之上,凝香很快发现了神异。
眼睛一亮,转身便问罗哲,道:“是否为罗郎所制?”
罗哲脸色一黑,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自己?
而秦琼已经进入了看戏的状态。
带着疑惑,问道:“为何为我所制?就不能由窑工错弄,捣出此炭?”
凝香眉目盯着罗哲,眉眼弯成月牙状,笑着说道:“那便是罗郎所制,不然也不会放置于翼国公身前。”
罗哲起身,双手抱胸,抬头与凝香对视,道:“并非如此,此为旱雷所致,其之完整,可称瑞物!”
被罗哲这么一说,凝香倒是信了几分,蛾眉微微轻皱,又随即舒展开来,笑道:“罗郎所言有理,但京城虽久旱,但未闻雷声,若于百里之瑞,那必当上呈圣人,难不成罗郎私藏了?”
闻言,罗哲眼睛亮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如初,说道:“莫要言笑了,是我部曲所造,凝香娘子见其可为何价?”
凝香满意地点了下头,手指抵住下唇,思索后说道:“如今绢帛皆涨,若以此结算,此炭千斤可值绫一匹。”
“若我不收布帛,只算铜钱呢?”罗哲问道。
凝香有点惊讶,问道:“郎君可知如今绫价一匹四丈便要三贯许?”
耸了耸肩,罗哲还是说道:“那便是三贯,若换以粮食,也是无多。”
“罗郎不可如此算法,今年遭灾,京城粮价颇高,但又有何干系?来年若是丰收,绢帛还是其价,而若罗郎以粮换炭,便是大亏。”凝香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罗哲摇头苦笑道:“如今我于府中,吃喝皆从何而来?便是从那遭灾农户手中所得,我有自知,深欠世伯与农户,若能解一时之需,那又何妨?”
“那罗郎可有想过,以炭所换之粮,何不是从农户手中所得,而炭皆为富贵所用。”凝香见罗哲苦恼,不由地说道。
罗哲闻言,抬头看着凝香,说道:“早前曾言,我非善人,他人之事与我何干?若苦天下人之苦,那罗某岂不是不吃不喝以报京畿遭灾农户?”
而后继续轻笑开口道:“你为一伎子,便知富贵如何玩乐,普天之下怜你者几何?弃你者几何?我行力所能及之事,并非行善,而只为互不相欠。”
罗哲说着,坐下身子,无视凝香,说道:“在商言商,莫谈其它,若办野宴,我以那鱼汤,同炒菜之技相换,如何?”
这个建议十分诱人,但罗哲之前的话语还停留在凝香脑海中,凝香向着秦琼行礼,回到座位上,此时便没有了媚态,沉声道:“可。”
罗哲摇了摇头,说道:“不止添香阁操办,还需付账。”
凝香贝齿轻咬,问道:“为何?”
罗哲伸出食指,指着自己,说道:“凝香娘子不知我所制膳食已入御膳,不止圣人,皇后殿下及公主都有所赞赏,可够?”
这回答让凝香气息一滞,似乎明白了卢宽为何生气,但还是将此事交给自己。
凝香道:“但野宴便需甜食、鸡羊、还需大量耗材,此事非同小可。”
“我请宗室王族赴宴。”罗哲淡然开口道。
凝香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孩童竟有如此之能,久久不能言语,如果依照罗哲所言,添香阁的等级明显不够,随即一想,凝香便笑道:“若涉及宗室,添香阁或是有些不自量。”
“嗯,便是如此,因而添香阁需我相助。”罗哲转头看了秦琼一眼,对着凝香说道。
凝香低头思索,罗哲如此这般必有所图,但自己总是看不清罗哲。
无奈,凝香回道:“妾身不能做主,还请罗郎海涵。”
罗哲笑了一声,说道:“但你如此来回跑,那卢尚书岂不是会怪罪于你?”
“但妾奴真不能做主,罗郎所言甚大,岂是我一伎子所能决断。”凝香捂着胸口,苦笑说道。
闻言,罗哲起身,走近凝香,微微低下头,看着凝香说道:“你一伎子,只身入国公府谈商事?若无气魄,又怎能如此?若自视伶伎,那凝香娘子,下次便不必来了。”
凝香闻言,寒声道:“罗郎何意?”
罗哲转身,背对凝香,面向门外,说道:“你若自视过轻,本郎君与你商谈岂不成了笑话?本郎未轻视凝香娘子,而娘子倒是常常以伎子自居,你又有何资格再来?”
看戏的秦琼抚须轻笑,说道:“理应如此。”
凝香几欲反驳,但看着眼前这孩童的背影,却说不出口。
而罗哲就这么站着,等待着身后佳人的回复。
少倾,凝香决然开口道:“那妾身便应下此事!”
罗哲面带微笑地转身,看着此时面带决然的凝香,虽无媚态,但透着几分职业女性的性感,开口道:“如此便好,你大可放心复命,想必那卢尚书也会赞赏凝香娘子之决断。”
凝香开口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原地,柔夷捂着额头,苦笑道:“妾身是否落了罗郎之套了?总有所感,罗郎在调教妾身。”
“凝香娘子莫要胡言,你我清白,谈何调教。”罗哲一本正经的回答,引得其余两人有些无语,也不知道罗哲到底误会了什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凝香起身,对罗哲和秦琼行了一礼,道:“那便如此决定,妾身颇感乏累,先行回阁。”
“且慢,那添香阁可想好付几许钱银了?”罗哲笑着搓搓手。
一个看似好笑的动作倒是让气氛融洽了一些,凝香笑道:“罗郎所要何价?”
“回去告诉卢尚书,罗某要价,便是凝香娘子与一石粮。”罗哲挑着眉,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原位。
而凝香呆立在原地,眼眶不禁泛红,随即展露笑颜,如那雨后桃花般香艳迷人,泪眼看着罗哲,屈膝跪下,五指并拢,交于额前,手掌贴地,行跪拜礼。
罗哲哪受得了这种礼节,身形一闪,躲到秦琼背后,又被秦琼拉了出来,单手一甩,将罗哲甩向凝香。
凝香双肩耸动,隐约能听见抽泣声,罗哲站在其面前不知所措。
许久后,凝香抬头,两眼泛红,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若是凝香今日拒绝,是否便与野宴价格失之交臂?”
罗哲上前扶起凝香,随后脑子一转,伸手捏着凝香的下巴,说道:“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