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茫然,挠了挠头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宫女们行至渐远,那童子才抬头,但看向罗哲的目光更加不耻。
罗哲也不在意,对于刚才的一切,他也还在懵逼中。
童子将罗哲带到一个偏僻的茅房,便告退。
进入茅房,罗哲便知道自己被坑了。
脏乱的茅房,秽污四溅,一群皇族贵胄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如厕的。
屏着呼吸,连瞄准都懒得。
解决完内急,却找不到洗手的水桶。
想了想,就放弃了,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凭借着记忆,罗哲惬意地漫步在青石砖上,向弘文馆走去。
弘文馆内,罗哲发现欧阳询不在,就自己走向座位坐下。
周围的目光似乎透露的不善,有些学员又玩味的笑着。
罗哲看向那个带自己去茅房的童子,只见他坐在一个看似堂中年龄较大的孩子旁不断地窃窃私语。
这时,一个长得较为壮硕的孩子走向罗哲。
罗哲心感不善,难不成自己要被霸凌?
只见那孩童一脚踢翻罗哲的案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哲道:“公主也是你这等贱民之子所能窥觑。”
说着又是一脚,直踢罗哲门面。
罗哲抬手一抓,抓着那人的脚踝往前一推。
那人一阵失衡,往后摔倒。
见机,罗哲起身往外走去,却发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沉声道:“让开!”
人群中一人出列,罗哲微微皱眉,因为这人已经束发及冠,明显于周遭一群绑着总角的孩子。
“于公主失礼之责,未惩,岂可放你离去。”
罗哲深看了眼前人一眼,转头对正被扶起的小孩说道:“如若有胆,馆外赐教。”
那孩子一听,直接跳起来,激动道:“谁怕谁孙子!”
众人围着罗哲来到馆外,以两人为中心让出了一大块地方。
罗哲拱手:“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孩子见状,也拱手道:“吴国公之子,尉迟宝琳。”
尉迟姓氏?该不会是那尉迟融的儿子吧,大将之子,看上去脑子有些不好使啊。
罗哲心里想着。
两人见礼,罗哲也摆好架势,等着尉迟宝琳。
只见尉迟宝琳一个猛牛冲撞,罗哲稍稍侧身伸腿,尉迟宝琳就被绊了个狗吃屎。
恼羞成怒的宝琳,起身转向罗哲抬手就是一拳,直呼罗哲门面。
侧头,迈腿近身,罗哲往尉迟宝琳的腹部挥出一记重拳。
尉迟宝琳一时吃痛下蹲,脸部已经扭成一圈,看向罗哲的眼神透着些许的畏惧。
看着喘粗气的尉迟宝琳,罗哲没有乘胜追击,问道:“还打不打?”
呼……呼,尉迟宝琳深吸一口气,但眼角已经泛出泪光,恶狠狠的出口道:“家父定不饶你!”
罗哲差点被气笑了,小孩子打架,动不动叫家长了?
可是他们还真都是小孩子。
罗哲往前一步,宝琳一惊,以为又要挨揍,便开始呼唤左右。
“长孙冲,你叫我揍他,现在就在旁看戏?”
顺着宝琳的目光,罗哲看向那个已经及冠的少年。
“长孙家的?”
罗哲歪着脑袋,一脸玩味的问道。
长孙冲后退一步,见识过罗哲的武勇之后,有点慌乱,随后想到周围还没那么多人,便挺胸回道:“你有责在先,我等只想稍加惩戒,竖子狂妄,当我等无人?”
说着开始示意左右一起上。
长孙冲的左右可不是一般人,看着明黄色的儒衫,明显都是皇族。
“尔等一起上,一切责任,某一人承担!”
一旁的尉迟宝琳也怒吼道。
“你可知陛下因何召我入宫?”
罗哲转身对着尉迟宝琳说道,“那便是入宫学礼来的!”
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罗哲决定发扬对待群殴的基本原则!盯死一人揍。
众人一哄而上,抱着罗哲的人不是吃到头槌,就是被肘击,要么就是被踩脚丫子。
欲哭无泪的尉迟宝琳不知道罗哲为什么一旦挣脱开就盯着自己揍。
一时间哭声遍野,捂着鼻血的,撑着肚子的,要么退开,要么倒在地上痛哭。
而罗哲还骑在尉迟宝琳身上,揪着衣领,看着那鼻涕和泪混成一团的脸,双手一松,尉迟宝琳哭的更大声。
罗哲起身整理了一下已经破烂的衣服,拍了拍灰尘,才发现,长孙冲躲在一旁手足无措。
走至一旁的台阶,用袖口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这帮孩子有一部分是将门之后,都是练过的。
斗殴从一开始便吓坏了宫人,很早就有人去报信了。
欧阳询在童子的搀扶下急忙赶了过来,看到地上东倒西歪,抱头痛哭的孩童,再看到坐在台阶擦拭嘴角,脸上也挂着彩的罗哲,气的直跺脚。
与形单影只的罗哲相比,他们有童子服侍,有人搀扶。
碧空之下,衣衫不整的罗哲坐在台阶上,突然被阴影遮住,抬头便看见欧阳询。
“先生”
“发生何事?”欧阳询本来很是气愤,但看到罗哲,又忍不住怜悯。
罗哲并没说话,目光看向躲在一旁完好无损的长孙冲。
顺着罗哲的目光,欧阳询也看向长孙冲,刚要斥责询问,一队禁军刚好赶到。
看着地面一片狼藉,领头的将领沉声道:“全都带走。”
说完来到欧阳询面前,拱手道:“陛下有召,欧阳学士,请!”
就这样,一群人被带到显德殿外候命。
罗哲一个人靠着柱子,刚才没发觉,现在才全身发疼,但罗哲感觉还不错,活动着双手,没有了当初那种疏离感。
显德殿外,不断有人赶到。
看着一个个不是身披紫色绫罗所制的圆领长衫,腰围玉带勾,就是朱红袍衫,腰围草金钩。
父辈齐至,为那些孩童添了不少气势。
他们同罗哲中间像是划了一条鸿沟,相互对峙。
“罗哲!”
秦琼也来了,看着泾渭分明的双方,秦琼只叫了声罗哲,挡在其身前,并不再说其他。
“世伯”
罗哲见状,心中略微愧疚。
秦琼抬手示意罗哲无需多言。
“谁敢打我儿!”
一声大吼,一个黑面虎须的壮汉,大步走来。
人群中的尉迟宝琳连忙跑出来,抱着壮汉的大腿痛哭,一边不断指向罗哲。
壮汉环视一周,看到了秦琼身后的罗哲。
虎步向前,大手一探,越过秦琼,直取罗哲。
浑身疼痛的罗哲躲闪不及,衣领被壮汉揪住。
嘶~罗哲吸了口凉气,咬紧牙关,左脚向后退了一步,左手抓住对方小拇指部分掌骨,右手抓住其拇指根部,双手下压,伴随着后退的趋势妄图挣脱。
可是双方力量悬殊过大,罗哲终究还是被拎了起来。
不过罗哲的一系列操作倒是让壮汉眼前一亮。
而整个过程秦琼也没有阻拦。
将罗哲拎出来后,松开衣领,而另一只手拍在罗哲肩膀上。
罗哲猛吸了一口气。
秦琼见状,探手一抓,一下子将壮汉推开。
那壮汉连退几步道:“叔宝老哥,我可没使劲啊!”
秦琼闻言不答,一边仔细的按压着罗哲的身体,一边询问罗哲,确认过后,秦琼松了口气,道:“并无伤及筋骨,修养几日便可无碍。”
随即对着尉迟融怒道:“敬德你可生了个好儿子。”
壮汉便是尉迟融,看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儿子,对比罗哲就嘴角与眼角略有浮肿来说,自家的看上去更惨好吧。
“叔宝老哥,您可别这么说,我家小儿可比罗侄惨多了。”
秦琼不应,傲然而立,一副不管怎样,都是你们的错的样子。
尉迟融转而看向罗哲,道:“罗侄莫要误会,某与汝父士信虽公事不久,但对汝父颇为敬重……”
“家父一介贱民,不敢高攀吴国公。”
尉迟融话音未落,便听罗哲躬身作揖道。
“贱民?谁敢言士信为贱民!”
尉迟融炸毛了,而秦琼则斜眼看了他与其身后人群一眼,继续默不作声。
罗士信是什么意义的存在?大唐最年轻的国公,死后李世民千金买骨,就算是做做样子,那也是千金骨,而如今死后受辱,这不止打罗哲的脸,还打了李世民的脸,如果传出去,诸多武将将作何想法?
更何况尉迟融并没有说假话,在降唐之初,备受歧视,但罗士信并不像他人一样,而是频频与尉迟融讨教马槊技艺。
一边的尉迟宝琳看着怒发冲冠不断接近的父亲,瘫坐在地上,也不哭了,只感到万分后悔。
啪~尉迟融大掌一拍,揪起尉迟宝琳,将其拖到罗哲面前,尉迟宝琳一路上哭喊着:“阿耶,不是我,是长孙冲,长孙冲说他是一介贱民巧成国公。”
一时间,人群也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一旁的长孙冲。
而这时,殿内走出一内侍,喊道:“宣,弘文生觐见。”
这是罗哲第二次来到显德殿。
放眼之内,随便一个人,往上三代皆为官。
他们垄断了教育资源,他们的后代享受着最好,最严格的教育。
秦琼不是捕快,程咬金不是山贼,尉迟融不是铁匠,父辈不是将军就是刺史,最差的也是一县之令。
就是因为他们拥有着常人所不能拥有的资源,所以他们才能站在这大殿上,而平民呢?读书识字,那是要在能吃饱饭的情况下。
当然,也有像罗士信这样从乱世杀出来的平民,但他们现在在哪呢?北邙山上,厚土之下。
这就是现状,罗哲叹了口气,一直在反思自己的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