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太学新生终于陆陆续续入学完毕。
清晨,陆越修炼完毕。用过早膳,提着杨承祐赠送的制式长剑,与顾孟雅折过曲折小径,进入一处演武堂偏殿。
偏殿正前方高坐着一位容颜艳丽的女子,做妇人打扮,眉眼如勾,着黑色长裙,膝下横一柄宽厚长剑,面色冷若寒霜。
见陆越二人进来,这黑裙女子微微颔首,也不做声,指指前排特意空出来的蒲团。
其时殿内人头攒动,近百位着青白学袍的学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虽面色沉默,但大都眼神缥缈,顺着黑裙女子的目光,瞄向后排缓缓过来的陆越、顾孟雅,脸上写满了好奇。
这些都是新入太学的舍生,年纪在十八左右,萌新气息十足。
嘿,有靠山就是好。不知是老赵还是杨前辈交待的……陆越暗暗得意,面上却如顾孟雅清清冷冷,神情淡然。
众人围观中,他堂然穿过诸生,施施然坐定,做足了姿态。
等了片刻,其余舍生陆续赶来,团团坐满了蒲团,人一增多,又多是少年心性,不免有舍生耐不住清静,低头窃窃低语。
黑裙女子抬眸望了眼,也不见动作,锵然膝前长剑出鞘,深黑剑光霎时盈满大殿,森冷之气席卷众人。
其时已值盛夏上午,正该热气上升、炎热将至之时,所有舍生却猛觉森森寒意侵体,不禁打个寒颤,连忙目不斜视,乖巧端坐。
黑裙女子慢慢收剑回鞘,淡淡道,“我是武院典学,暂任新生直讲,负责你们此后三月修炼之事。你们多是世家子弟,谨记戒骄戒傲,即入我太学,便须勉力修炼、遵守学规。若期满三月,百日炼气未成,武技未曾入门,按太学制度,请自回家门吧。”
通常说法,年未满十八,正是先天之气生长之际,不宜引气入体,否则非但耽搁身体生长,后续修炼天赋也受到影响。①
一般来说寻常寒门子弟、野路子出身的,或许顾不上这些,但世家高门大都严格遵守这一惯例,待先天之气圆满,方开始修炼。
眼下众多新舍生刚年满十八,在此之前,家族内只会安排基础武技的修炼,或药浴或体术,打熬身体,以奠定修炼基础,基本尚未开始修炼或刚接触修炼不久。
也就是说,按太学制度,三月时间,不但要完成百日炼气,还要求武技不裰,学规不可谓不严苛。
以是于座下众舍生即使世家出身,天赋早经家族肯定,他们还是忍不住小脸皱成一团,只是摄于刚才森冷剑气,不敢动作,依旧眼巴巴望着高台上黑裙女子。
“接下来我便教导你们炼气修炼之法……”
黑裙女子惜字若金,半句不愿多说。只是低下眉来,自顾自讲解了两遍修炼心法,又强调几处要点,便让众人自行修炼。
清晨来前陆越已修炼过一次,精神尚未恢复,因此运转了一周天之后,感觉神弛意怠,便不再勉强,调息收回真气,放松精神。
陆越抬头望了眼黑裙女子,其人正盘膝结印,闭目修炼,身周缥缈真气如雾,蔓延偌大演武殿。
这人境界不低啊……太学还真是藏龙卧虎。陆越记忆不全,但见识尚在,感受到若有如无的灵压,不由悄悄咂了咂舌。
左右无事,身周众新生又在修炼之中,大殿悄寂无声,陆越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顾孟雅。
其时小姑娘仍在修炼,眉如新月,轻轻蹙起,看样子精神也到了极限,正苦苦支撑。
陆越低垂下头来,声音细若蚊蝇,规劝道,“修炼一事,水满则溢,勉强不得。”
想到顾孟雅此来三日刻苦修炼的情况,他顿了顿,补充道,“过一会还要练习剑法,与其勉强修炼,不如早点恢复精神。”
顾孟雅眉毛微动,中止修炼,瞄了眼陆越,轻咬下嘴唇。
沉默片刻,小姑娘也不说话,老老实实改了坐姿,闭目调息。
又过了一会,陆陆续续有舍生结束修炼。此时黑裙女子睁开眼来,轻弹剑鞘,淡淡剑吟有如波纹振颤传开,叫醒剩余舍生。
“修炼一事,贵坚持而轻刻苦。你们刚接触炼气,须知每日勤修不裰,也须谨记神疲辄止,休要勉强。”黑裙女子扫了眼顾孟雅,翩然起身离去。
“接下来修炼武技,你们各自挑选自己喜欢或擅长兵刃,前往训练场。”
黑裙女子甫一离开,演武殿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复乖巧模样。众舍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往来穿梭,边走出演武殿,与新结识的朋友兴致勃勃攀谈起来。
“哇!落英寒剑哎,竟然是落英寒剑!”
“不曾想竟是她担任我们的直讲。那我们岂不是有机会拜入落英寒剑门下?”
“哪有那么容易!谁人不知落英寒剑从不收徒?”同伴嗤之以鼻,但很快又叹口气,“唉,家父托人使我入太学,若能拜哪位司院、典学为师,也算不复家族所托了。”
“……”
落英寒剑,这名号怪好听的……陆越与顾孟雅并肩而行,闻言摸摸下巴,有些纠结要不要找个圈子凑过去,与今后“同学们”混个脸熟,顺便打听些八卦消息。毕竟,很多事情,总不好意思麻烦群里大佬。
“两位且慢。”正想着,身后一少年走过来,他剑眉星目,腰系紫玉束带,配狻猊,抱了抱拳,面色温和,
“在下青城苏氏苏子陵,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陆越回以抱拳,微笑道,“在下陆越。”
“顾孟雅。”小姑娘说话依旧清清冷冷,神情淡淡。
苏子陵也不以为意,笑意盈盈与陆越攀谈起来,
“陆兄如何认识苏典学?”
“苏典学?”
“陆兄何必装糊涂?苏典学向来冷面示人,不假辞色,落叶寒剑之名江湖谁人不知?刚才演武殿内苏典学却对陆越、顾姑娘多有照顾,苏某可看在眼里。”
那黑裙女子也姓苏……陆越摸摸下巴,下意识感觉苏姓典学与苏子陵或者青城苏氏有什么狗血牵连。
陆越虽有些八卦,但一向稳健,从不沾惹他事。
他缓缓摇摇头,目光坦诚,如实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不认识苏典学!”
①:剧情设定,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