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却是江蓝坐在了副驾驶,顶着一头醒目的发色,阳光下依稀发着光,可做车窗边距离提醒的警示牌。
白茉莉看一眼,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当真会发光。
五行属金刚石啊,折射波长最短三原色之蓝,安魂定宅。她开车载着他们三人一起回了S大。
江蓝三人先下车,但背着小提琴的白茉莉后来居上,先一步进了东礼堂。
一进来,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只夏日的炎炎酷暑褪去了威力,更重要的是安静。
流水潺潺,绿树成荫。这就是五行水木叠加的自带清凉属性,身心舒畅。
台上的学姐一袭长裙,琴声正自澎湃激昂,台下的观众如海边的礁石安静地聆听。
五行水木的神的孩子,容易出音乐天才。
一个是似水流年的音乐感悟,一个是与乐器的契合度,就像呼吸一样与生俱来。
白茉莉一出现,就被陈老师召到了后台:“你上哪里去呢?其他孩子可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这里,有的上午表演完了也还在这里坐着。”
“遇到韩师兄说请我吃饭了,老师。”
话音刚落就被陈老师拿本子拍了一下头:“编,你接着瞎编吧,都说是你开车载着音乐学院韩老师家的孩子出的学校,和那些玩电子乐的美院孩子一起。他们校庆的演出照片还挂在BBS上。”
“老师,路上是他载着我。”白茉莉捂着头,有些委屈。
“你要说那些玩电子乐的美院孩子,我还信,弼佑什么时候主动跟女孩子说过话……”说着,陈老师探头看一眼,“茉莉,深呼吸一口,上台。”
总算等到想像中的天才小提琴手登场。台下闭着眼的韩弼佑几乎在第一时间睁眼。
她把琴抵在肩膀,微微扬起下巴。和男生西装革履仿佛,登台的女生几乎都是裙,微笑的侧脸,少女束起的长发有水晶头饰熠熠如幽蓝海星。
黑暗中透过光,看见台上她的侧脸,皮肤白得通透,好像秋日盛开的茉莉散发缱绻芬芳,藏南色的裙摆在射灯下如海水般流动。
他琢磨她的侧颜,也许就是这样拿起画笔的年少情怀。
他喜欢在这个角度看她站在窗口拉琴。教他琴的老师说:“思念是什么?老师也说不清,是一种感觉。也许,你会突然很想念一个人,看到和她同款的外套,沉默的侧脸,都会想念。”
窗外深海一样霁青的天,空气里漂浮着淡淡香水的味道,檐角的风铃若有若无地响起。
他好像渐渐沉入夜晚的海底,只看到灯塔般微澜的光,洒在她转身时裸露着的银白。月下,细细碎碎,就像鱼的鳞片,心里忽然一片寂静。
曲毕,船已远渡,夜深人静。
场下的人照例报以掌声。韩弼佑三人都在鼓掌,和台下掌声响作一片。
而走下台来的白茉莉,缓缓走到他们三人身侧。韩弼佑朝她点头,微笑,眼中依稀有星光的亮:“茉莉。”
就像首肯。
这一次,居然留了个座位给她。
韩弼佑静静听了几首曲子,突然悄声道:“我们从后面离开。”
白茉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生得这么乖,真的很具有欺骗性。身上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从刚刚陈老师的话里不难听出,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老师都公认的。说他带坏她,一点说服力没有。
虽然,中午真的是他请她吃饭,也是他开的车。这样自带欺骗的天空属性,却是透着深海般澄澈的蓝。
也像他那一幅画《窗前》的主色调。
等台上音乐停下来的空隙,四人悄悄走出礼堂。
“茉莉,你晚上有安排吗?”
白茉莉走向她的车,打开车门让他们拿琴盒和画板,突然听得林家明问了声。
他接着说,“我们打算去七号沙龙开始我们真正的表演,今晚尽情狂欢。你要不要来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
“好啊。”白茉莉欣然应下,接着说,“我送你们一程。”
背包的他们三人回身看了过来,江蓝说了实话:“你这车里脚伸不开,解开衬衣纽扣,手肘抵着窗。也就适合才学开车的女孩子练车。”
幸而她在家开一台四轮驱动,爬山涉水难不倒她。这不是来了这里,要和这里所有有志于神的玫瑰的妙龄少女一样,开一辆外型娇俏小巧的车。
白茉莉真的很想知道,他这话是纯属个人偏见,还是代表考官团集体审美倾向。
真该说给蛇的家族的人听一听。管天管地,还要说,以理服人。
大概是觉得他说话过于直接,韩弼佑接着说:“我们的演出是晚上九点到十点。你直接过来就是,报我们乐队的名字,蓝色星球。”
白茉莉笑着点了点头,也“实话实说”:“上个月才拿的驾照,这样练车,还剐蹭到了。车尾灯油漆的颜色不大一样。”
林家明注意到江蓝当真看了过去,返校的路上,她是开得有点快。
大概是有些气不顺,江蓝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作为一台新车,这模样,有点寒碜。”
白茉莉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在车里侧头朝他们挥了挥手,发动她人见人嫌的小红车,一溜烟走远。
其实这样的苹果红很有特色,伞房花序,间了金色的阳光。
而非新涂的油漆吧。
空旷如学校,开出一段距离,韩弼佑还能隐隐瞧见车尾灯上那一抹跳动的阳光。
就像她唇边浮现的少女顽皮的笑靥。
“看着不会撒谎的人,一骗一个准。”林家明的视线投向那一台黑色商务车,三个大男孩都在笑。
白茉莉回了她的画室,这附近就有菜场,她提着菜回家,拎着鸡胸肉。
这一处院子大概是无人居住的一段日子,居然有流浪猫不请自来。白茉莉雨夜循声也只找到这一对小猫兄弟,住了两个月却不见猫妈妈寻来,只得收养。
而高冷的黑啤和花啤埋头吃鸡的时候,随便她撸,吃完就上墙,甚至上房。
白茉莉已经画了两幅猫的写生,有成一个系列的打算。
昏黄的路灯下,白茉莉停好车,远处闪烁的霓虹很是招摇。S城的这一个地带据说声色犬马,便也混乱嘈杂,她驾车时小心避开,还有靠近海滨繁华地段的一掷千金。
在繁华路段一个要拐进去的小巷子里,前一刻还是夜晚收摊之后萧瑟零落的市集,下一刻,掀开布帘,打开黄铜门把手的厚重木门。
她看到几张沙发,摆着很多软垫,似乎舒适到一坐下去就不想起身,唱片随意散落。
而唐先生照旧占据了墙角最惬意的那一张,微笑看着她。
“茉莉,这里。”他朝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