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日复一日,除了渴的喉咙冒烟这点难以忍耐,可以说是最惬意的时间了。没有干不完的活,不用担心饥饿,不用整天想着表现讨好野人。原先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水的事情担心一下,至少之前自己都为此那么焦虑紧张,谁知眼看水一天天少下去,大概是睡傻了,脑子里只反映出一句感叹“啊,水又少了”,什么焦虑什么紧张遥远的像是戏外的看戏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意外的轻松。
现实的情况却没那么轻松,口腔黏膜干燥,皮肤弹性变差,尿量减少,脱水的症状在安晓洁身上表现的越来明显和严重。即使睡的时间再长,起来时仍觉得疲劳、倦怠,随便靠着就能随时睡过去的感觉,那感觉很不好。
阿赫和星期六已经好些时候没碰上面了,只能通过减少的食物判断他们曾醒来过。
安晓洁用还算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干裂开口子的唇,喉咙从火烧火燎的痛到现在只在做出吞咽动作才砂纸磨过般的痛,安晓洁不知道这情况算变好还是坏。她摸摸喉咙,手下的指感钝钝腻腻,稍稍用了点力,搓下绿豆大小一颗泥。二十几天还是更久没洗过了?说不定比济公还脏了吧?
安晓洁自嘲。干净的存水还剩下两三天的量,如果她能坚持住每次只喝一小口的话。
撑着山壁站起来,起身时一阵熟悉的头晕,和以前偶尔贫血的症状一样。挨过那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扶着山壁一步步往外走。这条通往平台的路每次她醒来都要走一遍,怀揣着希望出去,只是到现在为止,每次,失望而归。
她每次都会站在平台最边上的位置往下望,说来讽刺,严重的恐高症竟然不药而愈!没人惯了,没时间惯了,再惯要死人了,它就好了。果然什么东西都是矫情货,毛病也是。
底下的水冲刷到山壁上,激起一阵阵波浪,远远的荡开去,也将浮起飘近的白骨漾开。安晓洁死死抿住嘴,目光集中在那白骨上。
让一个快渴死的人天天对着那么多水,哪怕明知道是严重污染的水,想要抵抗住心底的动摇,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饮鸩止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怕死,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晚死总不愿早死。
她现在还有理智,还能控制住自己,真到了弹尽粮绝的那一天,安晓洁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直接选择渴死成干尸还是痛痛快快喝个够?
眯细了眼看了会儿水位和四周大致的变化,安晓洁拖着又软又沉的脚步往回走。
迎面恰巧碰见阿赫翘着一撮头毛配着他无表情的标准脸出来。头毛坚挺、招摇地一百八十度垂直,风来了,左右摇摆,风去了,弹回原位。
嘴角不由便弯了弯,安晓洁快走几步,伸出手让阿赫拉着她。空气潮湿,地面也依旧湿滑,保持平稳对她现在来说是一件费力的事,现在野人来了她就能偷个懒了。
阿赫,除去在部落开始那段时间,之后对于她的主动亲近都挺乐见的,他的脸上是看不出太多,只是摸摸舔舔她的情况会比往常多。她没养过大型犬,小时候和很多孩子一样被邻居家的狗舔过,两者的感觉,嗯……其实挺像的。
不知不觉间安晓洁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阿赫身上。每次看过洪水的情况,她会习惯性再去看看柴火的储存量。
从在这个山洞住下以后,阿赫一共补充过两次食物,两次都是在她睡着的情况下。对于这种情况,很自然让安晓洁想到阿赫防着她,她还没有得到野人的信任。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阿赫从来没有补充过柴火。他在这片地方活到这么大,多养了一个星期六和白团子都没紧张感,食物的储备量应该还算丰富吧?只多不少。那她是不是能凭此从柴火量推测冬季已经过去,洪水持续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了?
她相信是这样的。
每回被击落进谷底的心情只有在看到日益减少的柴火量时才回复些许。
快过去了,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阿赫从洞里搬出一捧柴,往烧着的火里丢了几根,抓起冷掉的烤肉放到石板上重新烤热。
今天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啊,前几次阿赫都是直接吃掉留下来的冷烤肉就回去睡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野人出现,安晓洁习惯性分析起他的心情和状态。毕竟他可是手掌自己生杀大权的衣食父母,身为依附的一方,讨好强者是本能。
不等她想出一二三,星期六那边也有了动静。从阿赫和星期六分别进入假死状态后,这可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醒来!虽然她怀疑以前星期六其实有和阿赫前后脚醒来的情况,因为星期六有两次都是在阿赫重新睡去后过来吃肉的。阿赫给星期六留下的心理伤害显然远比她厉害的多。这从他总是避着阿赫行动看得出来。现在就算他不得已醒了,也依旧坐在被窝上没过来。
安晓洁在心里叹气,作为备胎用的星期六还是太小了。
她拿了块肉悄悄起身,想给星期六送去。才起了半身,阿赫视线射线一样的扫过来。她尴尬的半起不起顿在那里。
所以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冲突还没有结束么?她例假都结束很久了。
阿赫直直看着她,嘴里的肉也不嚼了,她硬着头皮看过去。
幸好没几秒阿赫就移开视线,把手里咬了几口的肉往左后方一扔,明明看都没看,却准确无误的丢往星期六的方向。
星期六炸毛,做出戒备的姿态朝旁边一跳,那肉恰恰掉在他原先做的地方!星期六没在第一时间上去吃肉,而是警惕地盯着阿赫的背影,直到确认他不会过来或有其他攻击性动作才警惕地踱过去,撕咬起肉来。
一场不知道算早饭还是午饭的进食终于有惊无险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