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铁城聚居区北门那座带着削尖木刺的阻碍栏“吱嘎”的被挪开了。
尘雾中,一辆人力板车向城内缓缓前进。板车上堆着尸体,尸体还是温的,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从板车的木板缝隙里稀稀拉拉的滴下。
头戴厚重防尘面具的哨兵,漠然的向板车上瞥了一眼。两周来第六车尸体,死的都是野外作业的劳工。
虽然聚居区每天都在死人,但这次死的人明显太多了:“该死的野狗群和尘暴”他咒骂道。
旧时代的街道早已年久失修,仅能保障基本通行,街道两旁,生锈的汽车、破碎的门窗,枯死的梧桐,还有那些堆积很高的垃圾,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聚居区看不到什么人,珍贵的过滤棉片是消耗品。委员会每月发放的过滤棉非常有限。这种吃不饱的日子里,磁尘埃的威胁让人们明白,减少没必要的活动是明智之举。
板车路向中央区行进。尸体不是拿去火花和掩埋的,用委员会的话说是“尸体是最好的肥料,可以让小麦、稻谷的收成更好”。2号农场在中央区西南面,是聚居区仅存的食物来源地。
隔离区则在中央区的东南面,大约三四公里距离。
有人在向隔离区扔石头,窗户破裂传来刺耳声响引起屋内的惊恐声。收尸人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这座在荒野中初露繁荣的城市采取的是劳工制度,凡能取得中央区居住权的人,都需要在委员会提供的工种上进行工作,委员会提供的报酬除了居住权,还有保障基本生存的物资供应。
其中,包括必需品防毒面具、过滤棉片、防寒衣物,及能保证半饱的食物和水。对绝大多数荒野遗民来说,能在中央区工作是他们最大的梦想,意味着这个动荡的世界有了稳定的居所。
工作是有限的。工作有限的原因,是因为生产力和物资储备是有限的。
没能拿到全职工作的人都被安顿在外围区。外围区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人们通过短时工、高危作业来博取生存补给。
外围区也是聚居区劳工的重要来源。委员会为外围区提供有限的机会保证这些人不至于饿死。当委员会开设新的种,或补充劳工死亡的空缺,都成为外围区人们的机会。
“希望今天多死些人吧。”对那些等待很久还没能拿到正式工作的外围区的人来说,这几乎是见面的问候语。
对外围区等待机会的8000多人来说,正式的劳工身份意味着像人那样生活,意味着房子里有空气过滤设备,有外围区的女人主动送上门,只为能在没有磁尘埃的空气清洁的房子里住一晚。
隔离区待遇和外围区没有多大差异。和外围区居民不同的是,隔离区的病毒感染者不用劳动换取生存物资。由于灰肌炎的病变不可逆,肌肉坏死导致行动力衰退,感染者们没有办劳作。
对于付出大量汗水才取得生存权的劳工,及那些因为没有工作而忍受饥饿、不安的外围区人来说,什么都不用做而享受着食物、水、呼吸耗材、防寒物资的隔离区,正在招致越来越多的不满。
“他们是寄生虫,除了从我们身上吸血,他们为聚居区做出过什么贡献?”这是聚居区部分强硬人士的某种共识。如果不是来自委员会的压力,估计隔离区里的患者早已被这些人驱逐出去。
虽然委员会主张“人性、文明、道德”。但人之间的等级次序还是慢慢显现出来。
“寄生虫应该去荒野中等死。”尘雾里传来咒骂声,隔离区里的惊恐沉寂下来,不知道是不敢反驳还是息事宁人。
有人从大门口走出来,他们没有计较是谁又在隔离区捣乱,拦住了装满尸体的板车。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位有一张漂亮的混血面孔。矮的那位很敦实,有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满脸老气横秋。
“何工,有什么能效劳的。”收尸人显然很擅长于和权贵打交道。
“陆博士要一具尸体做解剖。”高的那位说,他把文书亮了亮。
收尸人向隔离区内那幢两层淡白色建筑望去,作为仅存的前国家P3实验室,是聚居区珍贵资产,陆文海是实验室的主持人。
聚居区无人不知陆文海。作为聚居区七人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如果不是他建议,隔离区不会建起来。
另一面,陆文海作为建立隔离区的倡议人和隔离区长官,同样因为这件事而深受排挤。
收尸人知道,这次中央区战备会议陆文海就没参加。
“拿吧”他一脚把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从车上踢了下去。里面有对“灰色人种”的不满,有对位高权重者的畏惧,畏惧里隐隐还有些看权贵失势的看戏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