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猛烈。沙堆上的脚印很快被风抹平。
能见度很低，女人担忧的往身后看去，来时的地方早已隐没在风沙中，留下迷宫般的灰蒙蒙一片。
“白涛，要不我们回去吧？”女人有些不安。
“烟水，我最亲爱的柳大工程师，放心，这里绝对安全，待会儿给你个惊喜。”年轻人安慰女人不要担心。然后他示意小七看前方。前方有一片石头滩。
白涛感叹：“三周前那是高三十来米的旧高层居民楼。”
这处旧楼曾是补给站，堆放着一些辅助设备，现在被尘暴埋在深达几十米的沙堆深处，白涛对小七建议道：“看来下次得重新铺设路绳了。”
小七点头，抬起手腕看看那只特殊处理过的表，指针剧烈跳动。现在，他离那个东西不远了。他将结组绳拿出来，将三人连结起来，以免走失。
摸了摸腰间的结组绳，女人稍微安心了些。
小七开始给两人分发过滤棉，这些棉片是玻璃纤维质地，比平日里的普通棉质量更好，还有浓重的药味。
柳烟水有些惊异道：“防毒过滤棉？”作为电磁方面的顶级专家，她很清楚，目前聚居区缺乏足够的防磁支持的生产设备，很难量产这些高规格的过滤棉。
通常的情况下，只有生化级别的野外探险时才会被用到，它们很珍贵。
柳烟水隐约感觉自己是不是上了白涛的当。作为被聚居区委员会视为宝贝的电磁专家，委员会哪会轻易让她去野外探险。
她开始不过是将此次勘测当成情侣间的野游，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要去哪里？”柳烟水的疑问里有警觉。白涛歉意的笑：“快了，快了，一个真的很有意思的地方。”
灰色越来越浓，走在前面的白涛和小七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到了。”
不远处，巨大的炼铁厂房在沙尘中矗立，虽然大部分都被埋在沙堆深处，但依然扎眼触目，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小七转过来，面向柳烟水，拿捏着分寸：“柳工，出于保密需要，很抱歉没有告诉你这次行程的目的。”
没有征得女人同意的情况下，小七将一具复杂测量仪递给柳烟水：“但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一具电磁测量设备，可用于测量磁场强度和稳定性。这种纯机械仪器在旧时代曾被电子测量仪完全替代。不过，如今磁云下的高频磁暴让电子仪器普遍失效。纯机械的可靠性更好。
她没有明白两人的意图。很显然自己被两人利用了。
柳烟水再次看向白涛，目光里有嫌恶。这个白涛主动走进她，别有目的。年轻人指着正前方，让她不要动。
风很大，搅动着尘雾。有那么一刹那，尘雾分开瞬间，前方露出一片浓重的黑色。
这是一片庞大得令人畏惧的黑色，柳烟水惊讶得仰起脸，在她储备足够多的知识里寻找这抹黑色的出处。风偶尔吹散迷雾，露出更大的黑色，这片黑色无边无际，显露出某种平滑的弧面。
猛的，她倒吸口气：“斯诺气旋？”她拉住年轻人，看到年轻人肯定点头，转而由惊恐转向愤怒：“疯了，你们想找死吗？”
她的记忆里，斯诺气旋是生命禁区，是死亡代名词。
轻人语气依然是那样吊儿郎当，让她稍安勿躁：“这是稳定态的气旋。是安全的。”一个距离聚居区百公里内的斯诺气旋，犹如聚居区的人睡觉时将拉开引线的炸弹当成枕头。
可这么久以来，她却毫不知情。聚居区显然同样蒙在鼓里，她发怒：“什么叫稳定态？胡说八道。”
“陆博士说的。”小七和白涛很理解柳烟水的失态。第一次发现气旋时，他们的表现不比现在的柳烟水好多少：“这件事只有六个人知道，委员会三人，我、白涛，最后是你。”小七解释道。
柳烟水瞬间明白了小七话里的含义，这是入伙的邀请，但这种邀请未经她同意，却粗暴的要她履行义务和承诺，她又气又怒：“你们不怕我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你不会。”小七淡淡道：“聚居区作为仅有的希望，毁掉它不会是你想要的。”他好像吃准了柳烟水。
聚居区如果知道斯诺气旋的存在，带来的恐惧将会迅速传染。很多时候，恐惧比病毒更可怕。
聚居区是依靠劳工制建立起来的，是荒野遗民的安全港，假设聚居区不再安全会产生什么后果。
恐惧会动摇信心，一个不再安全的聚居区，凝聚力会像大坝那样溃散。一个分崩离析的聚居区，没人是安全的。
“为什么选我？”柳烟水惊怒不定。所谓的“稳定气旋”，显然和她所认知的常识严重违背。
“陆博士认选择了你。”白涛添油加醋道：“毕竟你是电磁理论方面的高级专家。”他停顿了会儿，话锋一转：“当然这和我们之间那种特殊关系没有干系。”他也知道这种解释显得很苍白。
柳烟水看着白涛，感觉犹如吃了只苍蝇令她反胃。她想从这里逃走。可她知道，缺乏野外生存技能的她估计走不出几公里就会在这片难辨方向的沙漠里迷路。
现在，她不得不正视现实。忍受着不确定性带来的紧张和恐惧。柳烟水打量着两人镇定自若的举止和神情，至少她不复杂的头脑里很容易得出“或许暂时是安全的”这种模棱两可的结论。
她时不时抬起头，望着尘雾深处那抹深不见底的黑色，虽然她看不到它，但身体上所有紧绷的神经告诉她，它就在眼前，就像来一头嗜血的恶兽，随时可能从深渊中探出头来，一口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