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隔离区。
与实验室半百距离有一排居民旧楼，其中一幢的窗户有烛光。
没有钢板防护的水泥墙倒影里，一瘦小身影呵欠连篇，他将笔一搁，伸懒腰：“小川老师真不近人情，累死我了。”
通宵熬夜，还是没有能整理完感染者血检数据。
“小豆皮，明天必须给我。不然晚饭饿肚子吧。”想起何小川严肃的脸，小豆皮打消了偷懒的侥幸。
用冷湿的毛巾擦了擦脸，小豆皮睡眼朦胧走向实验室。
他准备把做完的部分先交上去：“把早饭那碗小米粥弄到手再说，总不能饿肚子工作对不对，小豆皮？”
可睡意很快被惊喜和意外代替。
单元楼门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出两个袋子。一个袋子上用油漆字写着“粮储”，另一个写着“防尘”。
袋子小豆皮很熟悉，是聚居区发放物资时常用的储物袋。
储备管理处的板车，每周都会给隔离区搬来十多捆这样的物资袋。他打开袋子，激动得小腿肚都在颤抖：“这下发财了。”
聚居区西北，黑夜慢慢退色，变成了灰白。
灰白色中出现了一片空旷地带，好像有片看不见的透明幕布，将原本狂暴的尘沙隔离成两个世界。幕布这边，天空湛蓝，清明透亮，另一边则尘沙滚滚，寒风冷冽。地狱和天堂一指之隔。
清洁剔透的区域呈环形，环形地带的圆心，巨大的黑色气旋静静的旋转，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沙尘阻挡在气旋外部。
环形区域上空有极光，闪电正在消退，肉眼可见的，那种阻挡尘沙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弱。慢慢的，围在原形空间外部的尘沙开始向原本空明洁净的区域侵入进去。
环形区域中央，天色已亮，是那种清澈的透亮。阳光如谷子般洒落，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泥土和青草味。
柳烟水做了个梦，自己站在茫茫无际的麦场。成熟的麦香味儿，随着晚风，从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抚来，带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麦浪。
她抬头，高空中有一点黑色，笔直落下，在她脚下炸开。瞬间，大地浸染，土层龟裂，裂纹向四处蔓延，麦田枯萎，麦粒跌落。黑色从地平线处攀升，如沉铁，将天空染成碎裂的褶皱。
柳烟水悚然惊醒，全身传来撕裂的疼痛感。
一只好看的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在她背部轻轻的拍打着，有安慰的声音慢慢传来：“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还活着。”
刺痛的光线中，一张熟悉的脸遮住头顶的半边阳光，对方没戴防尘面具，脸上划伤，是白涛。柳烟水茫然环顾，洁净的空气，消失的尘埃，温暖的阳光。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身在天堂？
“你醒了。”这张从来没有正经的脸有些严肃。表情里依然有恐惧，复杂的神色将这张英俊瓜子脸衬托得越发怜爱。
白涛不可置信的犹豫道：“我们好像在气旋内……”
柳烟水冷静下来，大约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身处的局面早已超出柳烟水的理解和认知。她仰头，阳光从头顶直泄而下，气旋向条深幽隧道，通向深空。
柳烟水惊疑的是，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历经“磁闪”的气旋，为何没有塌缩。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他们最后逃走的方向，为何他们还会在气旋内部。
“气旋扩张了。”小七刚从考察周边回来，浑身是血，血迹已干，露出外翻的皮肉和伤口。但伤口愈合很好，被撕咬的缺口如今已凝结：“我估计，内径扩展了至少十多公里。”
“你没死？”柳烟水拍脑袋，声音惨淡：“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小七面无表情。仿佛所经历的与自己毫无瓜葛。对一个曾死过一次的人来说，他更容易控制自己的恐惧。
柳烟水惊讶于小七的恢复力，常人即便不死，大面积出血足以失去行动力。可小七身上除了那身惊心的伤口，和往常好像没什么区别。
什么时候感染者能拥有如此特殊的恢复能力了？
三人都有太多疑问，那种暗红生物到底是什么。气旋为何扩张。他们如何躲过那种食人生物的袭击的。气旋扩张过程中，为何他们能安然无恙。
“攻击我们的是什么？”柳烟水从小七迷茫的眼神中没有得到答案。这些东西显然不属于原生态产物。
对个世界，越来越陌生。磁尘埃改造了生物链，人类却对此所知甚少。
小七摇头。他回想起昨天的危险，皱眉：“这东西竟然能浮空。”他看向柳烟水。柳烟水同样茫然摇头。
“我周边看过了，至少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小七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
“活着的感觉真好。”白涛不比柳烟水的状态能好到哪里去。他努力在柳烟水面前表现出镇静，但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
“这里的空气很干净。”温润的气温让柳烟水身上有细汗，她将沉厚的棉外套脱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小七望向头顶，那是直达天际的巨大气旋，气旋壁促成了这片遗。气旋将这里与外部彻底隔绝。
小七指着让人心悸的黑色：“应该是气旋造成的。”
“能走吗？”小七问柳烟水，蔡小七不想纠结于如何逃出危险，如何从那些狂躁的生物攻击中活了下来。里面有他不愿意提及的秘密。
柳烟水吃力的站起，身体深处的麻木和痛处好像渐渐在恢复。小七指着原本他们勘测作业的方向：“我带你们去看个地方。”
三人眼前，沙漠渐渐消失了，高耸的沙堆中央，出现了一片绿色盆地。绿地东北角还有小湖，出现了水鸟游弋。
这是一片保持完好的自然原貌，植被长势茂盛：“这……怎么可能……？”柳烟水满脸惊讶。三人望向四周，远处巨大的黑色障碍将这片生机勃勃的绿地围在圆心。
绿地呈圆形，比曾经气旋旧内径要小些，六七公里，柳烟水猜测，应该是气旋起到了保护作用。阻碍了外部尘埃的进入，延缓了污染。
头顶，没有尘埃阻挡的气旋顶部，让这片土地拥有了充足的光照，也让这里成为很多生物的安全港。
小七想起昨天那片动物白骨地，原来它们来自这里。可它们又为什么会跑到气旋外面去呢？
三人都看出了绿地的价值，柳烟水眼中有惊喜：“这是可以种植的土地。”能够种植的土地，在这个世界代表着希望和生存。
“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涛笑骂道。那种吊儿郎当的神色在他脸上复苏，抱着柳烟水向她索吻。
柳烟水挣扎了一下，顺从了柳烟水要比年仅19岁的白涛大得多。年近四十，但她的身体有一种先天嫩色的优势，看上去像二十出头。
“那是什么？”迷离的视线中，她挣扎着推开白涛，指着绿地东面一处不太显眼的灰色痕迹。小七顺着柳烟水的指向看过去，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