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果真十分繁华,长街两侧全是各色铺子,吃食小摊一条龙,瓜果点心卖糖人的随处可见,还有不少当街变戏法的,着实热闹。
宋津铭眼里闪着光,奔着插着各色各样糖人的小摊就冲过去了,我和帘青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人多一个不察便看丢了他。
就这样,我们跟着宋津铭东瞧瞧西逛逛,中间还瞧了会猴子钻火圈的戏法,那猴子憨态可掬,惹得宋津铭和帘青一劲儿的笑。
这一路上若是看着什么京城里特色的小物件儿了也就顺手买下来,宋津铭买了一大推,细细胳膊抱了个满怀,帘青只瞧上一只底下带金色流苏花纹的碧色玉镯子,我看她喜欢的紧,就买下来送给了她。
三人逛到差不多到午时,宋津铭嚷嚷着累了,想着他今天中午尚需在服一贴药巩固一下,便让帘青带他先行回府。
我继续又在街上寻了一间玉器铺子,进去转了转,最终狠着心花五十两银子买下了一把扇柄是用玉成做的扇子,扇面上画着不俗不雅的映雪红梅。
这把扇子是打算送给白修尧当贺礼的,毕竟也不能白在人家府上吃喝不是
回到白府门口时,发现门口正停了一顶宝蓝色的轿子,随侍的丫鬟正一手掀着轿帘一手伸进去扶轿子里的人。
从轿子里先探出来一只嫩白的手,那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随后整个人出了轿子。看那身形像是个美人儿模样,身上套着件暗红色绣花的内里,外面套着一件十分飘逸的玉色外衫,布料讲究,连衣角的纹路都十分精致。
在往脸上瞧一瞧,嗯,的确是个美人儿
那美人下了轿子后也注意到了我,但所谓非礼勿视,就是说盯着一个姑娘使劲看是极不礼貌的,哪怕我也是个姑娘。
于是我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往府里走去。
在我前脚脚尖即将迈过门槛的时候,那美儿人出了声:“哎,你站住”
美人儿的声音有些粗犷
我停下脚步:“姑娘可是在唤我?”
那美人儿甩开丫鬟的手,蹭蹭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二话不说就捏住了我的下巴,一边端详我的脸一边双眼放光的说到:“像、像、着实是像”
看着猛然在我眼前放大的美人儿脸,我愣了愣,觉得这美人儿的声音着实有些不大对,仔细一看,这美人儿有喉结,视线在往下挪挪,竟平坦如草原。
我啪的一下打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你是个男子”
那“美人”也不惊讶,只呵呵一笑:“你便是白修尧口中提过的那个镖局大小姐罢,名字叫作什么…什么锦来着”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十分唐突还有几分登徒子嫌疑的“美人”是谁,但看起来似乎是识得白修尧的,是以我也便还算客气的答道
“宋锦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瞧我这记性”‘美人’一拍脑袋说道,然后又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既然见到你了,我也就不进去了,你先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罢”
他力气大,我挣脱不过,只能挥一挥没被牵制的另一只胳膊向门丁求救,这不是公然在白府门口拐带人口嘛
这下四个彪形门丁终于不沉默了,虎躯一动便齐齐冲他跪下了:“束亲王,白大人交代过,宋姑娘是府上的客人,您不打招呼就带走她我们不好交代啊”
我又愣了愣,竟还是个亲王,那岂不就是皇帝的亲兄弟了?果真是天子脚小,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是皇亲国戚。
束亲王脚下不停:“打甚的招呼,晚些时候让白修尧来本王府上接人就是了”
说罢,就扯着我一同进了轿子,轿夫很有眼力劲儿的立马抬轿走人。
束亲王的轿撵比普通的轿撵要大一些,是以两个人做进去也并不拥挤,但毕竟面对的是一个成年男子还是亲王,我十七年的生涯里见到的地位最尊崇的人。
我略带不好意思的开口:“方才不知是束亲王多有得罪,还望亲王海涵”
我先是将他误认为女子,又将他认为登徒子,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不过这束亲王长的确实是阴柔了些。
束亲王摆了一下手:“无妨,我一向不喜欢虚礼,你也不必这么拘着自己”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道
“我的府上”
轿夫训练有素脚力快得很,感觉没多久便停下了,轿子是直接抬到大厅前边的院子里的。从轿子里下来以后,束亲王又扯起我的胳膊“你先跟我去书房,不然一会白修尧到了就来不及了”
我胳膊被扯得有些疼,但看他挺着急的样子就任他扯着跑,插空问道:“亲王,您究竟是有何事如此着急啊”
“告诉你白修尧的过去”
到了书房之后,束亲王就不那么着急了,下人奉了茶上来,我也能坐下喘口气,束亲王走到书桌前然后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副卷轴递给我。
“打开看看罢”
我不明所以,放下茶杯将卷轴从他手里接过来,拆开卷轴上的线然后缓缓打开,映入眼帘先是一女子的裙角和双足,等我看全一整幅画后,彻底惊呆了,竟然是我的画像。
不对,不可能是我,我很快反应过来,这画中人应该是那个唤做清禾的姑娘,画中人面容姣好,左手执扇,身着一袭青色的衣衫正坐在石凳上纳凉,似乎正眉眼带笑的望着作画人。
细看下来,那五官简直与我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在那姑娘左边的眉尾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我知道她与我相像,但像到这个程度,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束亲王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画中人是位叫做清禾的姑娘,你约莫也知道了罢,白修尧曾与一位姑娘有过婚约还差一点就成了亲,清禾姑娘便是了”
“我早就知道我与她长得相像,但没想到竟像到这个程度…….”我开始怀疑我娘当年是不是生了双胞胎出来。
“不止你,我们也很震惊,白修尧还一度怀疑你就是那清禾姑娘,可是在调查以后发现你的确是在镖局长大的,从不曾到过京城半步”
我惊讶“你们还调查过我?”
束亲王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别怪他,没了清禾姑娘以后,他过的着实很苦”
束亲王与当下皇帝乃一母所生,但先帝因病过世的早,是以皇帝年少便得登基。初登基之时朝政不稳,刘宰相乃先帝重臣,在皇帝登基后借辅佐之名不断揽权,暗地里又拉拢官员私自扩充势力,几年夏磊竟形成了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局面,使得皇帝在朝堂上处处受限。
当年科举夺魁的白修尧意气风发,勇谋兼具。为了巩固皇权,白修尧和束亲王及几个忠贞大臣陪着皇帝一起韬光养晦,多方谋划,这才在明面上拔掉了刘宰相这根眼中钉。
白修尧祖上原本乃是商户家产颇丰,清禾乃是他家中圆丁之女,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清禾性子沉静、温柔贤淑,不管是秋闱科考还是与朝堂谋划始终陪在白修尧身边,还能作得一手极好烧鸡。
当白修尧终于功成名就想要迎娶清禾的时候,才发现,清禾一家竟被刘宰相派去的人灭了门。
“清禾姑娘不在了以后,白修尧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本他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偏偏他只请旨封了个大理寺卿职位,要主审宰相的案子,我们皆知他心里苦,可他却甚少提及”束亲王一脸的忧愁。
“主审刘宰相的案子?意思是刘宰相还没死吗”我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我父皇在位时他曾率兵收复西北,战功累累,而且被他拉拢过的一些官员还在朝堂上为他陈情,是以也只能先是收押不能处死”束亲王说到。
心爱之人枉死,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又不能报仇雪恨,白修尧他心里到底该是如何滋味。
我胸腔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明白
束亲王微微一笑,将我的手握住:“是想请你配合着演一出大戏”
束亲王说刘宰相虽人在大牢,但其实还有很多他的势力在暗中四处安插眼线并联络官员,只有先查清他的势力才能彻底扳倒他。
查他势力的第一步就是想让我冒充清禾和白修尧成亲,揪出安插在白修尧身边的眼线,再让我引出杀害清禾姑娘一家的凶手。
“可白府上下皆知我并非清禾姑娘啊”我说到
“相信我,知晓你身份的绝对是信得过的人,而且若你同意的话,将会有另一个宋锦儿替你在镖局里生活一段时日”
束亲王说的我都听懂了,平时里也没少听到朝堂争斗的话本子故事,可当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便有几分踌躇。
按照话本子里的情节来说,但凡一时头脑冲动参与到朝堂纷争中的人,无非是想从中分一杯羹,但大多数不仅是羹没见着,最后甚至连性命都得赔进去。
我并不想分羹,只想救出我那一双无辜受牵的爹娘,仅此而已。
正犹豫间,突然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白修尧脸色并不是十分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