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护卫长神色紧张的走进房屋。
只见他关上房门,神色严肃道:“前段时间,有人给涑国使臣上谏,”护卫长一顿,看了一眼凛王,继续道,
“涑国使臣看后,很快便派出信使返回到了涑国,现今斥候来报说,涑国已撤离了他们增援在我们边疆的军队。
由于当时末将并未当回事儿,没有上报。是末将的失职,还请殿下怪罪。”护卫长跪在地上,静待凛王斥骂。
“糟了,”凛王却大惊失色,起身后,却又强装镇定道,“你们都在外守着,一会儿涑国使臣到了,我要单独与他会谈。”
凛王深呼吸了口气,勉强勾起唇角,却似笑非笑,比哭还难看三分。
“明白。”护卫长起身道,行礼告退。
凛王则转身走向了房间的一侧,他的佩剑被安放在那里。
他用指尖抚摸过自己的佩剑。慢慢的,他握住了那把佩剑,握的愈来愈紧。
他眉眼间满是起伏不平的沟壑。
“哐!”门被暴力打开。
凛王厉目望去。
只见一身着粉色衣裳,头戴桃花发簪的少女,正怒视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凛王不禁有些意外道。
“我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啊?”粉衣女子气鼓鼓的直跺脚,眸中竟委屈的滚落出热泪。
“听话,”凛王不禁有些无奈,尽力柔声道,
“回家去吧,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答应你,这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回宫就去向父皇请旨赐婚,好吗?”
“我不,”粉衣少女依旧倔强的盯着凛王的双眸,
“我就要跟着你,若你不陪我一起生,那我就陪你一块死好了。反正,生死都要在一起的。”
“……”凛王顿时无言。
只得抬手摸着她的头,见她依旧气鼓鼓的模样,凛王忍不住咧嘴笑了,眸中便是甜蜜蜜的光泽。
……
崖边。
“我还以为你带军队来是要合围我呢。”
还未被太阳照亮的山崖的一侧,一女子望着眼前满是贵气的男子道。
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只是把你遣返回青禾,你何必逃跑?”那男子无奈叹了口气,看向那一身狼狈的女子道,
“你们青禾对我涑国并不真诚,我们只是取消联盟,并未与青禾为敌,已是仁至义尽。”
“就在这儿放我走吧,我不想回皇城。”和云看向远处倔强道,
“我不想继续被别人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只想要自由,若非如此,我宁愿去死。”
那男人莞尔,将剑指向和云,冷笑道:“自由?是人就不可能有自由。”
“那你就是在逼我跳下去。”和云看向那男人,目光绝然,眼神冷厉。
那男人显然一愣,但很快邪笑起来。眼神恶毒而又绝然。
“那你跳啊。”他道,“谁说死了就自由了?”
……
令钿接到通知,满心喜悦的来到与涑国的交界处,准备接回自己心爱的姑娘。
未曾想,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记忆中,是和云那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脸庞。
她问:令钿,你什么时候跟我父亲提亲啊?我父亲很是欣赏你,他肯定会同意的。
他答:很快,束发之年,便娶你。
她问:那还需要多久?
他眯起眼笑了,回答道:很快。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
然后现实中,在幸福来临之际,和云却没能坚持到令钿来。
也是,和云并不知道令钿来到了北疆,亦不知是自己来接她。
她只是……不愿再看到他。
她宁愿死,都不想再见到他……
伴着朝阳明亮起来的山崖上,飞扬着数不清的银色灰尘。
令钿忽略掉此刻在自己身后的郑铮。
泪水无声的滑落出眼眶,他双目且没有焦距,双唇也张开了。
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有很多的话脱口而出。
然而连那一声“和云”,都未喊出口。
那把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佩剑,此刻被令钿的手松开。
只见他行尸走肉般的来到了山崖的尽头。
和云的玉佩被遗弃在那儿。
他双手捧着那玉佩,玉佩的身上满是破裂的痕迹。
令钿不禁闭上了双眸,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出来。
只见他用指尖轻轻抚摩着那枚玉佩,眉眼间满是伤痛。
他仰天,迎接着扑面而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风。
他闭着双眸,一手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一手紧紧握住了腰间佩剑。
他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在所有人还在寻找有价值的痕迹时,只见令钿迅速的将手中的佩剑抽出,猛的向喉咙划过……
……
“叮……”的一声脆响,剑跌落到崖下。
令钿的颈间,多了一道醒目的鲜红色彩。
令钿眼眶通红的看向身侧,是郑铮。
郑铮看着令钿的眼眸,又垂下了眼帘,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双唇微张着,想说着安慰的话,可心中的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人生在世,哪有几件称心如意的事?
意外总是时常发生,我们谁也不幸运。
郑铮抬眼看着令钿那没有焦距,继而陷入昏迷的双眼。
才恍然发现他颈部的伤痕。
看出血量并未有性命之忧。
郑铮看向身后愣住的将士们,淡淡开口:“你们先抬着他回去吧。”
冷风还是没变,雨已经淅沥的下了好几天。
郑铮趁雨停歇的一段,提剑就来到令钿帐门。
远远的,只见令钿立在窗前,抬头望着远处失神。
他的目光仍是朦胧且没有焦距。
郑铮不禁想起,当时令钿刚醒来时的目光,也是朦胧而又空洞。
不同于此刻的,是那时他那种连死的自由都没有的,无力的眼眸。
望着不远处的令钿,郑铮悄然叹了口气。
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山崖下只有血迹,并没有尸体。
或许,尸体被那些人带走了。
或许,被野兽吞噬。
谁也不敢说。
须臾,他抬头望着被秋风肆虐,吹起阵阵尘灰的土地,又仰天看向灰蒙蒙的穹苍。
四野无声,而秋风依旧。
灰色的云再次聚集在穹苍。
雨,似乎又要下了。
凛王处。
被雨水浸透的树叶飘然落下,顺着房顶落下的成串的雨水不断坠落。
“殿下……”陶锦小心开口,但喊出名字又不知该说什么。
凛王看向她。
陶锦又埋首纠结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看你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听此,凛王一愣,抬眸望向了还未放亮的穹苍沉默。
陶锦望着凛王,他的眼里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滴入了刚才的雨水,琥珀似的双眼像是镀上了一层琉璃的碎光。
“锦儿,”凛王开口了,声音沙哑,“一切结束后,我们……我想去这万里河山走走,游览万水千山。或看花开花落,或坐赏雪飘如絮。
看东升西落,看云集云散。
你可愿陪我一起?”
“殿下,即是良辰美景,有你又怎能无我?”陶锦笑得甚甜道。
四目相对,灯火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