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许多人还没睡,部落北门边还有一片区域异常安静,能清晰的听见草地里的虫儿叫,这里是转移过来的第六中队的临时休息场所。大部分人已经熟睡了,还醒着的人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这一片安静。
萤火虫在场地上空飘荡,还不时有队伍通过关卡进来,能过这道关卡的人都是明天要走的,外面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在观望。有来投机取巧的,也有来见见家人最后一面的,都没有作声,对他们而言只是睡不着而已,或许是知道不久于人世,再多看看多想想。
临时营地一定小帐篷里,楚旭坐在床上抱着一个酒葫芦发着呆,眼里还有泪花,可以看出来的他很难过。今天在收拾的时候,他发现林全并没有动,只是在一旁看着他,难得的洋溢出慈祥的笑容。
楚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收拾吗?”
林全依旧笑着伸手摸了摸楚旭地头,“我不走了,这里当我的埋骨之地也挺好的,娃娃,还有大半年要靠你自己了,记得往北是回家的路。”
“为什么?”
“我老了,不想跑了,年轻的时候跑了大半辈子,活到了现在,现在难得有个机会,让我死在野外的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不丢兄弟们的面。”林全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这片花园他经营了两年,熟悉可以当一片故土,漂亮安静是一处分水宝地。他这一生征战了太多地方,到头来在家族里享受人间富贵,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他感到及其的别扭,所以,他出来了,来到他熟悉的地方。
这一片陌生的地方才带给他最熟悉的感觉,他本该死在这的,只是前些年昏了头,躲在家族里不出来,好在一出来依旧是这种让他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酒葫芦是我身上唯一的重宝了,小子就送你了,别跟着我这老头子一起埋没了,这是一件难得的空间法宝,里面有我多年收藏药物,也有你后几年要用到的毒物,还有各种美味的酒水,等你到炼气期认个主就知道了。”林全取出他常年喝酒的葫芦,难舍的塞在楚旭手上。
楚旭看林全挣扎的样子,是在不好意思拿这酒葫芦,“爷爷,我看你还是留着吧,和我一起走不就行了。”
林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得了,老子的是还轮得到你来插嘴?给你就给你了,老子留着也没用,赶紧做好你的,别死在路上了。”
楚旭红着眼睛看了老头半响,小虎说的没错,他以前只知道玩,根本没关心过林全,现在林全要死了,才知道会发生什么。本来他以为以他所做的事,已经有一个大人的样子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聪明点的小孩子过家家,他根本没做什么事。
楚旭大声质问道,“你不想回留林了吗?”
“不回了,那地方有什么好回去的。”
“你说了我这三年历练都归你管的,你现在找死,我怎么办。”楚旭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这是你的历练,又不是我的。”
“朵朵医术还没学全,你要她怎么办?”
林全略微有些跳脚,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问题,“你不是学全了吗,你不会教她啊,小子我告诉你她今后姓林清不清楚,她就是你妹妹,好好照顾她,一起把她带回留林知道吗?”
楚旭一下找到机会,急了,“我才不教她呢,你不在了,我就欺负她,让他去砍砍杀杀,不当医生了。”
“你敢,你这么做我就让你毒发身亡。”
“我敢。”
一下子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谁也不怕谁。
“随你了,反正我不走,也看不见了。”林全一屁股坐下来,闭着眼睛哼起不知名的小歌,一幅死皮赖脸的模样。
楚旭也一屁股坐下来,仔细想着自己还有什么能说的。
“你有什么要和我爸说的吗?”
林全的小歌突然一顿,半响不说话,老眼怎么也不睁开了。“没有,你回去了就没什么说的,你没回去,说了也没用。”
与此同时,营地里叶森找到了叶康,身后还背了个大黑匣子,自己在叶康的文案前坐了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叶康冷冷的看着今天莫名其妙的叶森,三宝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们俩都在啊,也好,出发前给你们一样东西,省的说我这个做大伯的不照顾你们。”说着从背上取下黑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叶森心底已经惊住了,他一直以为这是他们的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康也知道了,他们是叶坚的儿子。
匣子里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大刀,黯然无华,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吞噬着周边的光线。
“这柄名为黑齿,我那柄名为青牙。当初我和你们爸爸一起出去游历,积攒了一点积蓄,你爸喜欢书,我喜欢兵器。我用积蓄打造了两柄上好的武器,都是楚家人的特种复合钢,是正宗的楚家锻造司出品的东西,比他们一般军用的都好上一些,当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比起你现在用部落的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可惜当初发生了那样一件事,这把刀就一直留在我手上了,今天正好交给你,我一直拿着它不用也埋没了。”
叶康听着,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知道一些当年的事,不过细节并不知道,今天正主找上门来了。杀气瞬间笼罩了叶森,这个距离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杀人,叶森却好像视若无睹,全身上下根本没一丝防备。
“当初,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是我断了他的生机,当初他被楚家军队追杀,身受重伤被我找到了。现在看来他是怕我赶尽杀绝,才故意让我断的生机,我这个弟弟啊还是太仁慈了。”
叶康死死的盯着桌上的刀,他知道不需要他动手,留下来的叶森也活不了多久,但依旧有一股想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
叶森看着叶康,并没有做出任何防备,“你要杀我就动手吧,这辈子我做错了很多事,到头来什么都没了,死不死无所谓了。”
当初他为了当族长,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在部落里肃清了一遍,他以为以他的见识能使部落更加强大,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毁于一旦了。
叶康看着眼前平静等死的男人,手上已经握住刀柄了,这是一把大黑刀,坚硬锋利分量重,用这样的刀杀一个人,只需要一刀就能将人分开。不过三宝拦住了他,这时候的愤怒毫无用处,现在杀了叶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可能给部落带来混乱,影响他们的出行。
“如果你能活下来,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当你死了,父亲的事这么多年也过去了。”叶康在一边闷闷不语,任由三宝对叶森说着。
叶森看着三宝难得的露出笑容,他不在乎叶康怎么做,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今天来这里不过是了却一桩心愿。他高兴的是他从兄弟二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但现在他们的关系要和睦多了,也不像自己那样鬼迷心窍。
叶森走后,兄弟二人陷入了深思,看着一如既往的星空,他们谋划了很多年,都在非常努力的修炼,今天凶手走到面前了,叫他们杀,却又下不去手了。现在还感到一阵空虚,以前他们的生活是为了报仇,现在好像一切都不需要了。
叶林找了一个离朵朵近的地方休息,他躲在被窝里默默的哭泣,他的部落没了,父亲离开了,朵朵也离开了。没有部落,没有狩猎小队,他才认识到自己有多无能,他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只不过一个普通狩猎者,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他感到非常无助。
他不明白怎么到了最后关头,父亲要把妹妹卖了,朵朵从此姓林,离开了这个家。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这个父亲,也从没想现在这样觉得父亲无能,家人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最后这个家只留他一个人了。
旅途还没有开始,他紧紧的抓着被角,想睡又睡不过去,心里清楚的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要彻底的离开父亲了,可能这辈子的见不到了,还有这个他生活了这么久的部落,也再也见不到了。现在这一切又是这么清晰,清晰到他觉得他还拥有这一切,是的,现在他还是拥有的。
叶林不想闭上眼睛,这次他确实怕了,他怕一睁开眼,父亲就离他而去,他不想这样却又无能为力。他能清晰的想象到明天过后,这片土地化作一片虚无的场景,甚至能看到蛮兽嘶吼着冲进部落,践踏部落每一寸土地,吞噬每一个没有了抵抗的人。
恐惧离他们是如此的近,如临深渊,但今天晚上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依靠,父亲没来看他一眼,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从他从家里离开,只让他带走了他的刀,就没有任何言语。
绿原这个简易的联盟,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没了联系,其他部落早就分崩离析,无知的人们盲目的冲进北方的丛林,被蛮兽无声的吞没。狩猎者在疯狂的肆虐一番后,三三两两四散而去,没有保护一个平民,整个部落留下一群老弱病残,和满目疮痍。
大家都在经历痛苦,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都将离他们而去,不管是留下的,还是离开的,这就是野外的灾难,没有一丝反应的机会,在一瞬间毁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