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说完,纳谏阁东侧的屋门打开了,只见门口垂着一道帘子,里面一女子迎面而坐,身前的几案上摆着古琴,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那模糊的身影和高贵的气质中不难断定,此人绝非一般的宫女,可能是皇上的妃嫔。宫中妃嫔乃是专门伺候皇上的,自己乃一个外臣怎能让妃嫔为自己弹琴呢?赵无崖连忙道:“陛下,臣乃粗野之人,见怪了沙场征战,受不起这等恩惠。”
宁宗哈哈一笑道:“你怎知她弹奏的就不是沙场征战之音呢?”
言罢,琴声响起,开始时婉转而悠远,忽然琴声一转,变得激昂高亢,一阵悦耳的声音从偏房传入正殿。虽然是女子声音,但却透着豪气,只听她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个女子唱的竟是岳飞生前写的满江红。听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时赵无崖立刻想到了金人南下时,大宋百姓的凄惨遭遇,待唱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一句,赵无崖仿佛又回到了北伐的战场,十万大军一路北进直抵黄河,及至“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赵无崖心中浮现出一千将士连夜渡河深入敌人腹地,自己独角谷拒敌,最后跳崖的画面。岳元帅的心愿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而自己则是失败而归,如何对得起岳元帅的在天之灵,如何对得起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想到这些赵无崖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赵无崖连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他虽然内心痛苦,但却不愿意让人看见,尤其让当今皇上看见。这时挂在门口的帘子掀开了,一个身影款款地走到赵无崖跟前,倒了一杯酒道:“我无比敬佩将军,请将军满饮此杯。”
赵无崖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女子面白如玉,高贵中透着一股英气。看到此人,赵无崖大惊,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怔怔地望着此人出神。
看到赵无崖的样子,韩精忠心中无比焦急,这是皇宫,这里的女人不是皇上的婢女,就是皇上的妃嫔,不可亵渎,赵无崖如此失礼,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恐治他不敬之罪。他虽然着急,但是碍于皇上就在身旁又不好出言提醒,只能内心着急。
宁宗心中暗笑,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言果然不假,即使赵无崖这样的英雄豪杰,见到绝世美人也难免心动。
赵无崖心中则满是惊讶,此人竟然是金不焕,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
虽然韩精忠和赵无崖是秘密进宫,但史近臣很快就知道了,他官海沉浮数十年,深知为官之道,经常用银子收买皇上身边的太监,这些人拿了他的钱,当然会替他办事,经常偷偷地把皇宫里的事告诉他。韩精忠和赵无崖进宫面圣的事就是由当时宁宗身旁伺候的太监透露给他的。
史近臣感叹道:“唉,眼看这次就要成功,怎奈百密一疏,功亏一篑,难道是天不助我?”
管家道:“大人,在归隐寺本可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放他们走了?”
“因为有两个人的出现让我没有想到。”
“一个人是赵无崖?”
“不错,我没想到赵无崖竟然真的没有死,要不然其他几个人根本不是司马长风的对手。”
“但是当时赵无崖已经身受重伤,只要司马长风将另一个黑衣人制住,就能将他至于死地。”
“第二个我没想到的就是此人。”
“被司马长风揭下面纱的女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就是长明公主。”
管家大惊道:“什么?他就是当今皇上的妹妹——长明公主?”
“不错,她虽然很少踏出长明宫,但是前年为太后祝寿,我曾在后宫见过她一面,而且从她的武功来看,与江湖中传闻的长明公主也完全相同。”史近臣说完,脑海里又浮现出从假山逃走的那个身影,当时他就怀疑那个人是长明公主,如此看来定是她了。自己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对皇亲国戚下手啊。
管家点头道:“不错,能躲开司马长风凌厉攻势的女子,当今天下除了长明公主的确很难找出第二人来,怪不得大人让她们走了。她要是参与进来,对我们可就不利了。难怪皇上如此厚爱赵无崖,原来是因为她。”
史近臣道:“皇上今天如此看重赵无崖,并非完全是因为长明公主,乃是为了收买人心,他知道只要赵无崖活着,谁也不能夺走那十万大军的指挥权,既然不能夺走十万大军的指挥权,最好的办法就是收拢赵无崖,让他为己所用。”
管家道:“如此一来,大人岂不是危险了?”
史近臣苦笑一声道:“兔死狗烹,古来皆是如此,尤其是作为君王,用得着你时对你百般恩宠,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马上就会把你踹到一旁。我只不过是皇上手上一把杀人的刀,如果这把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皇上现在已经找到了一把宝刀。”
管家道:“你是说韩精忠?”
史近臣摇摇头道:“是赵无崖,只要将此人拉拢住,就相当于拉拢住了十万大军。”
管家担忧地道:“难道皇上会对大人下手?”
史近臣一声冷笑:“暂时还不会,扣押韩文龙二人是皇上默许的,皇上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治罪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