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比平常要早一些。
清河郡里东街上的大树渐渐地黄了叶子,偶尔经过一场大雨,更显得萎靡不振,比不得春天时候的蓬勃生机。
浮生堂里依旧每日宾客满满,过客行脚的,街坊四邻,来往穿梭的姚姚和小二,倒是让浮生堂显得比平日更加的热闹。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总是干燥温暖,便是外头走过的人,也能够感受到屋子里散出的热气。
若是脚上的鞋子湿滑,更是忍不住想进来,烘的全身上下都暖暖的才行。
又或许是因为浮生堂里这段时间正推出的奶白鲫鱼汤,浓香扑鼻,秋季的风雨本就带着些刺骨,走过路过闻到香浓的饭菜香,铁定是要进去的。
再说浮生堂的鲫鱼汤若是只是汤,不过三文钱一碗,便是最寻常的脚夫也是吃的起。
卖的多了,处理的多了,便是姚姚也学会了如何打理鱼。
宰杀,去鳞,去肚内黑皮,择洗干净,白净的小女孩做起这些活却是利落的不得了。
厨子也教的细心,先是告诉她要若是要想鱼变得如羊奶一般浓稠奶白,需得将鲫鱼煎得焦黄才行。
再要出锅之前的一刻钟,再加入豆腐,能够让豆腐的香味入汤,又可以让豆腐不散开形状。
秦姚姚学会了之后,回去做给了家人吃,让秦家人再一次感叹将姚姚送去浮生堂学手艺的决定是极为正确的。
这一天下午的时候,浮生堂里走进来一位客人,脸颊和身形都是瘦长,穿着一身灰色的穿长夹袍,头上的发髻也是时下保守的留仙髻。
有客人认出这个客人,笑着对他打了一个招呼道:“孟先生,您也过来吃饭呢?”
原来这人是附近学堂里新请的一个先生,姓孟,自称是鲁城邹城人,家籍和圣人孟子是连宗,传承儒雅,家学渊源,是个饱学之士。
东西街上听到有这么一位难得先生过来,家里有条件的自然不用说,束脩连忙交了上去。
便是家里不是那么富裕的,也有着望子成龙的,东挪西借砸锅卖铁,也都把男孩子送去了上学。
小二招呼着孟先生坐了下来,倒上茶,按照惯例将店里好吃的几个肉菜报了一遍,又介绍了这段时间的时节菜鲫鱼汤,孟先生正襟危坐地听了,却摸摸自己的胡须道:“早闻浮生堂是古之风淳朴的地方,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说完,便看着小二。
小二的脸上充满了疑惑,见孟先生的目光如此正经,他只得扭过头向着自家掌柜求救。
宋阳舒放下手中的无字书,笑着道:“在下是店里的掌柜,先生所说出自孟子与梁惠王章句上,讲的是,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孟先生今天应该是想吃点清淡素的东西吧?”
孟先生听到这小小的店里竟然有人挺得懂,又一看宋公子仪表堂堂,无不一点惊讶道:“没想到开店的掌柜,是如此钟灵毓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