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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观灯记——[明]林章(3)

(旦、贴旦)献丑。(生、贴生)借光。(末、净、丑)妙哉!歌舞皆绝技也。(外)仆始亦以歌舞为美人重也,以今观之,则才情俊丽,分得凤凰之毛;音律轻清,巧偷鹦鹉之舌。即此一词便为二绝,名下岂有虚士哉!而歌舞非所论矣。(生)仆固怜其才,而叹其流落不偶也。(旦、贴旦)此郎君之训也,妾何能之有焉?(生)渐月光近人,此纵酒时也。当即阶前邀而饮之。且已高谈,令复作乐催花一二传,乐止同饮,花止者饮以巨觥。(众)好也!(生起花急传)

【节节高】光风拂绣屏,画堂深。(贴生)红妆绰约婵娟影。(旦、贴旦)乐声竞,吹凤笙,敲鸾磬。(外)谩将尘尾挥谈柄。(末、净、丑)聊把花枝催酒令。(合)银烛红摇不夜天,人在广寒清虚境。

(二花俱到生,乐止)(外)却好木兄巨觥,列位都是一杯,请了!(旦、贴旦倚栏介)(丑)咳,二位娘倦了,尊孤老,你看那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可爱!可爱!(生)仲芳彩袖双垂,玉钗半堕,待小生整妆也。(旦)多蒙顾盼。(贴生)季秀,夜寒巳峭,春罗自单,待小生解衣也。(贴旦)有谢温存。(丑)咳,好帮衬也。(众笑介)(旦、贴旦奉酒介)

【前腔】香浮曲米,春绿如渑。(生、贴生)一觞一咏情无尽。(净、丑)歌喉逞,白雪生,彩云凝。(末)舞停还把金翘整。(外)醉怯不知罗袂冷。(合前)

【尾声】清虚境,今宵胜,满城春意随人领,分付那年少,纷纷莫浪争。

(生)今夜之约本为观灯,明月欲中,游人正盛,吾辈当辞席而行也。(众辟介)(外)恐虚胜游,不敢强饮,就此上马也。看马。(小丑、小旦)马在。(众上马介)(外)小厮可随后携酒到鳌山下来也。(外)酒已阑珊曲已终。(末、净、丑)华堂烛影暗摇红。(旦、贴旦)出门犹觉花催急。(生、贴生)抱却佳人上玉骢。(生)呀,如此月,真好元宵也!

【念奴娇序】一轮明镜照春城,灯火良宵,禁罢金吾。(内作乐唱歌)团栾栾白玉盘,吾王乐兮夜漫漫。高燎燎丹凤膏,吾王乐兮醉醄醄。(生听介云)试听那十二街头,弦管里声喧,击壤康衢。(内云)丫头把珠帘卷起。(又云)小厮把香车趱上。(贴生听介)佳处,你看那帘卷红楼,车驰紫陌,彩霞万顷拥仙姝。(生)春满皇都,喜太平之有象;人生逆旅,念聚散之无期。论交游,忘筌蹄者盖寡;求行乐,共烟霞者几何。使吾辈长共此时,不亦乐乎!(合)惟愿得升平,岁岁共此欢娱。

(旦)相公,这是那里?(生)这是玉河堤,堤边之树尽为杨柳,堤下之水出自御沟,水上之香腻却是宫中所弃脂粉也。(旦携贴旦云)妹妹,你看那绿杨何意,能牵闺妇之愁;碧水无情,不送馆娃之怨。此等景色自是可怜,然不知多少人恨也。曾道是长安陌上无穷树,惟有垂杨管别离。(贴旦)姐姐,又不道流水何大急,深宫尽日闲。(旦)

【前腔】多思禁苑春初,玉河堤畔,可怜杨柳扶疏。碧水生香,流不尽六宫脂粉如酥。(贴旦)姐姐,你看鬓云光湿,袜尘香飞,却都是风雾吹来也!堪妒紫雾侵鬟,香风拂佩,芳尘飞上绣罗襦。(合前)

(旦)这是那里?(生)玉河桥也。(丑)呀,玉河桥了。(叹介)玉河桥上月如花,照落沙场几百家。却忆美人今夜半,不知何处抱琵琶。(生)胡兄长叹长吟,得无所思耶?(丑)实不相瞒,小子有贱可姓王名大,就在这桥边胡同里住,不敢轻薄说他名,虽不属教坊,意实超出科子,到有许多妙处哩!(生)怎见得妙也?(丑)一言难尽,只见他长短合度,肥瘦得中。腰似小蛮,俭俭的插成十围杨柳。口如樊素,刚刚的摘下百颗樱桃。玉笋九枚,剥起仅千重箨子;金莲四朵,量来恰尺二茎儿。半鬓挽黄云,乌鸦都为惊去;单眉拖白柳,翠蛾不敢飞来。光溜溜的眼角,红霞荡入秋水;明皎皎的腮边,绿叶映起桃花。既有沉鱼落雁之姿,又有惊鸿游龙之态。玉阑边半遮妆面,效尽西子之颦;罗帐里一逞娇声,(叫我的哥哥介)买断东君之笑。独于小子颇觉钟情,纵是名姬,焉能比德?(末)胡兄,尊可佳则佳矣,但如所言,多不可解。腰比杨柳,取其纤也,如何道个十围?口比樱桃,取其小也,如何道个百颗?(丑)这个是我两人相爱之深,把他腰肢儿搂肿,却大得紧了,故谓之十围杨柳;口唇儿咬肿,却厚得紧了,故谓之百颗樱桃。(净)这个是了,还有可疑。玉笋,十指也,如何少了一个?金莲,两脚也,如何多了一双?(丑)咳,说起可伤,他只为要嫁小子,和妈妈赌气砍了一个指头,尝去抓煤拿炭烧炉煨炕,弄得两手粗了,指皮层层,就是笋壳一般,故谓之玉笋九枚千重箨子。妈妈恼他要嫁,把他脚儿放了,霎时间一个就伸出两个长。古人三寸金莲,他一个当两个,算来四三十二,却是一尺二寸。若称做两朵则太长了,故谓之金莲四朵尺二茎儿。(末)这个也是了,还有可疑。我闻鬓有两堆,比之绿云,眉有两道,比之翠柳。如何说半鬓挽黄云,单眉拖白柳也?(丑)说起更是可伤。妈妈因他要嫁小子,恐效文君之逃,把我两人阻开,不许相见。他就害个伶仃的相思病,眉毛鬓发都褪了一边,当初怎么的好发儿,于今血气不足,不免焦黄,故谓之黄云半鬓。当初怎么的好眉儿,于今见一只不雅,只得将搽脸的粉儿一片,涂得白白的,故谓之白柳单眉。(净)这个也是了,还有可疑。我闻眼为秋水也,角头安有红霞?腮是桃花也,上面那得绿叶?(丑笑云)这是贱可讨便宜所在。他生来脸上便有几点黑油油的妨夫痣,好似绿叶一般。到十二三岁梳笼时节,因去锅边偷食,打倒一罐滚汤,荡在眼边,遂成一大疤,好似红霞一般,故谓之红霞荡秋水,绿叶映桃花也。(众笑介)(末、净)有此标致尊表,何不请来看灯?(丑)惶愧惶愧,早间也曾相约,刚才为饮酒忘了。诸兄既到此,过他家中一茶,要他同行,何如?(众)却好!(丑背云)呀,才扯了这些门面,奈此时游耍者多,我来又迟,倘有别客却被他每看破也。我有道理。(对众介)诸兄,贱可居止,不足以容从者,待小子先去打点相候何如?(众)使得。(丑先行听介)(末、净背随听介)(小丑内作饮酒猜拳介)(丑)呀,却有人了。且听他说什么子也。(小丑内唱桐城歌)泪沿红粉湿罗巾,暂系兰舟劝酒频。留取一枝河畔柳,明朝又有远行人。远行人伤人情,人人都折一枝柳,柳枝折尽更无人。(丑气介)罢罢,女貌郎才两不差,相看好似并头花。谁知王谢堂前燕,(末、净打丑背云)飞入寻常百姓家。(众笑介)(丑)这场事,一则是小子失信,二则是这丫头浪了,若要吃醋,与人何干?只是叫他出来,数他一番。(丑打门,内应作惊,藏客介)(小丑)

【海棠春】结驷闹花丛,敲月墙梅动。呀,你到这时才来也,落尽我半夜灯花,空敲棋子。

(丑)咄,留取你一枝河柳,又送行人。(小丑背云)呀,他却听得了也!(丑怒骂介)(小丑争辨介)(小旦扮谢小上)

【绕地游】又不是竹摇风,底事来惊春梦。

奴家谢小是也。春眠初稳,芳梦未成,不知何人却来惊醒?呀,原来是列位相公与二位姐姐在此。胡姐夫,你缘何怒也?桃花自轻薄,莫嗔他流水相推。(丑)嗳,柳絮欲颠狂,却怪我东风不到。(小旦)呀,好帮衬的姐夫也,连小姨也恼起来了。自古道,为人莫作妇人身,百般苦乐由他人。此虽良人家儿女犹恨之,况我姊妹行落在风尘中哉!姐夫你在这场中不为不久,岂不知鸨子行径乎?乃以薄情责人,而不以失信自责也。罢罢,待我小姨做个理刑官替你判了罢。姐姐,你不合转抱琵琶,弹作别舟之调;姐夫,你不合贪弄鹦鹉,失却观灯之期。两人都得个不应罪名。(净)老爷神见!这两个一两三,都拿来纳与我也。(丑)你是这样要财,何不再做个鳖儿,去东海偷珠也。(末)我才子教你不要贪酒也!(丑)我是贪酒,又不曾做牛去问那纣王讨吃也。(末、净)怪道你是个会跳墙的狗儿,故来这里钻狗洞,受了腌臜臭气也。(众笑介)(外)此女乘时亦可以片言折狱。(旦)诸公明日须则是杯酒释兵。(众笑云)有理有理!(生)何须明日!我有杖头百文,即从谢姨沽一壶,笑破他两人,何如?(小旦)奴家藏有斗酒,以待郎君不时之需。不弃是幸,何必言沽。姐姐叙坐,我去取来。(众坐介)(小旦持酒上递介)(丑)咳,气不过也,吃不得这酒也!(众劝介)(丑)也罢!一看列位今日分上,二看小姨那夜分上。(小旦)呸!那一夜来也?(丑)三看我这俊俏多情的明朝送行分上。(小丑)呸!那些玷辱你,那些亏负你也?(丑)一笔都勾了。哑酒不乐,可把日前唱与我听的那钻心曲儿唱两个来劝列位的酒。小姨也要动动口儿,快来快来!(小丑气不唱介)(小旦劝介)(生)一曲千金,宜不易也!(小丑)不敢。(小旦)姐姐,此会不偶,一唱何妨也?(小丑)列位请酒,待奴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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