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acia confusa)
台湾相思,海南,万宁兴隆
初遇台湾相思是在海南福山镇。
喝完浓烈的福山咖啡,在咖啡的深香中去田野漫步,那是怎样的田野啊:清醒的溪水从刚刚上好色的红土间穿过,像是由红土裂出来的心泉,旁边围绕的就是郁郁葱葱的台湾相思。老树枝干上,细致的叶片在风中,温柔地笼满树冠,像一些细碎的话语,却又恬淡从容。每一片叶子都在对着黄昏的光说话,而整合在一起,就是整个树轻柔地摇向左,再摇向右——和同去的朋友说,这地方太合适画油画了,它简直天然就是列维塔的油画呢——那时候就想,终有一天我会再来,却再也没有去过,可那几乎是刚刚上好色的红土,那溪流,和红土溪流之上的台湾相思,就画儿般印在心里了。
知道了一个树的名字,像在小地方认识了一个人,总会不期而遇。台湾相思在海口的海府路上就有——在不知道它的名字前,它只是我路过时恍惚的树影,知道了,它便会从街头站出来,用它整个风摇树动的青葱问候我:你在这儿。
当然科学家是不说问候之类纯属感性的话,换了植物猎人威尔逊,关于认识植物的名字,他大约会说:生物学家要是不知道生物的名字,便会迷失方向。就像中国人说的,“名不正,言不顺”——那么,我与台湾相思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台湾相思是含羞草科金合欢属植物。看着它的科属,想必你对它的样子也会有自己的想象吧:含羞草、金合欢……这个科属的植物,多是羽状复叶的植物,而且叶子一般都有夜合现象,含羞草尤其突出,它不只是夜合,用手稍稍一碰,它都会合拢——似乎它代表这个科属里的少女情怀……女友说一次她返家回来,在武汉长大的七八岁的外甥女那会儿也在外婆的乡下度假,女孩儿定送姨姨上路,送着送着便不走了,蹲在田野上——她发现了含羞草,发现一碰它的叶子它便会迅速合拢。女友走出好远,回头看女孩儿,她顶着那把小红伞,还蹲在含羞草的田野里。
科学不会像小女孩那样顶着小红伞去抚弄一株草,科学会说含羞草等植物的“睡眠运动”或“感夜运动”,其中一个说法是:白天叶子为进行光合作用,此类植物会让自己基部的大型细胞得水膨胀,使叶片张开,以便更充分地吸收阳光;太阳落山后,天色转暗,植物不必进行光合作用了,于是它叶片内水分就会减少,叶基的大型细胞失水收缩变软,叶片也自然便随之下垂或合拢。植物的夜合能为自己保温保湿,据说夜合植物还可以治疗人的失眠症,比如何首乌——这大约又是植物对人的无心之恩。
台湾相思可长到15米,是亚热带的常绿乔木。它的树干弯曲婉转,灰褐色的树皮光滑向上,藻类植物喜欢依在它的树干上生长,这样台湾相思自个儿就可以组成一个独自葱郁的世界,独自就拥有了漫山遍野。初夏开花的台湾相思,树间那黄色绒球状小花夹在细密的碎叶之间,像“似诉心中无限事”,便是没人看,它还那样明艳地黄着,它这是为它的内心明艳着,看与不看便不干它的事了,或者它也在给我们讲解《金刚经》里说的:因无所住而生其心——之后黄花洒满一地,是任意挥霍的遍地黄金。
花落之后,台湾相思树上会挂满扁平的荚果,每一颗都有4~8粒种子,这嫩果荚和种子有毒。台湾相思的真叶只在幼苗时才出现,是二回羽状复叶,长成后真叶消失,只有叶柄演化成的假叶存在。
台湾相思是一种非常好打理的树,且它在贫瘠,干燥,坚硬的土壤中才能正常生长。它根系上有固氮细菌,能改善贫瘠泥土,是以被广泛种植。台湾相思虽然显得处处相宜,但也是相当有个性的,它和木麻黄,血桐、松柏类植物都属于难移植的树种。
正午,坐在后花园缓缓的斜坡上,轻风拂动书页,听头顶的台湾相思轻摆着枝叶,往往不由自主地走神,望着树梢间的天空发一阵呆。突然想:原产于台湾的台湾相思,叫这个名字,也是有自己的故事的吧。可它就在海南岛这样长大了,不能回它的故乡了,甚至从未见过它的故乡。但或者台湾相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有“台湾”和“相思”这回事吧?树木的祖国应该是相类的环境与气候土壤条件,而不是哪个具体的地方;而它之所以以台湾为故土,大约也类似人的故乡,纯属因缘巧合。
台湾相思树分布在我国广西、福建、海南、云南、台湾等省区。其嫩叶性味苦平,可以去腐生肌,行血散淤,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