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坪上的弟子都放下手中的事,被吸引到这个角落里来。交手的二人,其中一个身影众人自是再熟悉不过,另一个除了玄寂长老门下的弟子,大都比较陌生。一招一式都带着浓浓的山野乡村气息,但其身手之敏捷,也令他们为之惊叹。斗了十几个回合,局面陷入僵持,因为四周一片旷野,山石不会随风而动,所以观战之人也看不出更多的门道来。
忽见二人分开,相隔五丈各踩着一块石头,脚下一瞪再次跃起,手中的剑直冲向对方。不过云遥的速度似乎快了些,快到令在场之人包括元祺都大为震惊。
突然间,一样物件闪着光芒似从天外飞来,将这两把已经交叠,眼看就要刺中对方的剑通通从手里打掉。两人也借着力道擦肩而过,稳稳落下来。
待光芒散尽,一柄古朴的剑停留在半空中,围观之人突然让开一个身位,从中走出来的,正是二人的师父,剑术在昆仑数一数二的玄寂道长。
“师父!”二人随即从打斗中清醒过来,低着头喊了一身。
玄寂道长微微转头,对身后众人道出一句:“都散了吧。”
此地众人相继离开,待这里已清净下来,他才走到二人身前,质问道:“云遥,之前入门时为师看你武功,可有所隐瞒?”
“弟子不敢有所隐瞒。”
“也是,真要瞒着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来。”玄寂仰着头自语道,随后又低下来看着云遥。
“你进步如此神速,师父也感到高兴。可是你现在缺少实战经历,铲妖除恶倒还好,这同门切磋,实在控制不住力道。比你厉害的人,就像他,看你入门不久不会使出全力。而不如你的人,更是不提。所以,你暂时不要找人一起练了。”
“这……是,师父。”
看着那略显失落的眼神,玄寂接着说道:“为师去向掌门请示,从今天起,你便可以前往瑶山圣地后方的虚谷进行修炼。”
“就是西北方那里,普通弟子不能随意闯入的地方?”云遥像几岁的小孩得到糖葫芦一般,突然间又变了脸色。
“不错,你每天在这里学完诗书便可前往,酉时之后可进,亥时之前必出。那里自有你的对手,不过在动身之前,你先去拜见你玄关师叔一趟,他会告诉你该注意些什么。”
“弟子遵命!”
“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了。”
云遥捡起落在地上的胜邪剑,远去之后,玄寂长老面色微怒盯着元祺,责备道:“知不知道,我刚才若晚来片刻,你俩就要高高兴兴地在屋里养伤半个月,不用去学堂了。”
“以前才会高兴,现在不听祝夫子讲课,反而觉得不自在。”
“给我站好了!”玄寂怒喝一声,“戒骄戒躁乃是修行之本,可还记得?”
“师父,真不能怪我,这一招一式,就连何时收手,我都是算计好的。谁曾想,才入门二十天的弟子竟有这般身手!你刚才不也为之震惊了?”
“也是,看他刚才那一瞬间,仿佛已到了四象境界,甚至都可以学习御剑了。”
“这样的修行速度,我看,要是玄清师伯还在,也会被小牧的天赋给吓到。”
“好好说事,提你玄清师伯作何?你们这些后辈弟子见都没见过他,跟街坊里的老妇人一样说长道短。”
“师父,这爱唠叨的习惯,我可是跟您学的。”
“你再说一遍!”
“呃,不是您几位教导我们,师伯是大英雄,一定要永远记住的?”
“让你们记在心里,不是挂在嘴边。就算要提,也别说什么在不在世的话,这是对死……对离开之人的不敬。”
“师伯都凉了几百年了,我就提一句若还在世,哪里有半点不敬?难道他还真能从碑下面爬出来?”
“够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好好反省。”
“您不看我的修行成果了?”
“不看了,我得缓一缓。唉,牧云遥……”
“师父!”一口气还没叹下来,元祺又突然回过头,吓了他一跳,“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师父,戒骄戒躁呀!”
“说!”
“我跟小牧两次交手,在我看来,与其说他的修行是自己悟出来的,不如说是一种复苏,是一股尘封许久的力量。”
“哼......”
不知不觉中快要入夏了,太阳起得越来越早,人也免不了受其影响。不过尚文院的课是午时到申时,离这之前烧饭的时候也还差了些,起来的人自然是要打发时光的。太阳院的第一间屋外,两人正隔着石桌对弈,其中一位矮胖的老者便是玄关长老,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弟子慕容飘。
“你这一手,落子甚妙呀,可为师还是活了下来,呵呵!”玄关长老得意笑道。
“这是长生劫,你必须变招,否则你就输了!”慕容飘说道。
“凭什么?为师只有靠这一招才能活下来,自然是该你变招,象棋中就是如此。”
“可现在是围棋,你就是输了!”
“是你小子心里有事,下得不够专注,否则早该赢了我的。”
“也没什么事,”慕容飘面无神色,淡然说道,“昨日在课上,提到了关于灾荒和战乱的事。”
“那些课,你也不是头一回听了。留了好几年,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么些感慨。”
“那得看是谁讲了。”
“哈哈!”玄关长老捋了捋胡须,“你们那位祝夫子,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印象也颇为深刻,这样的奇女子世间少有。不过,你也别再去想那些往事了,北燕国已经覆灭了五百多年,你就算姓慕容,又能怎样?”
“师父,我是不是真像族里人说得那样懦弱、懒散。”
“这是睿智,你这一脉的人都为了光复大燕的使命见阎王去了,而你,却因对战争的思索和考量避开那劫数,如今成为仙家,还有什么可质疑的?江山是百姓的江山,不是一家的。改朝换代一直都在发生,不变的是,不顺民意者终走向衰亡。”
正说着,玄关长老突然两眼一冒光,手中拿起一颗黑子。“誒,我这盘还有的下,天元,哈哈哈!”
“我竟然都没注意到。”
“你小子,棋真是越来越臭!看来最近的确是有认真在听课。”
“倒不是因为这个。”慕容飘抓起一颗白子缓缓放下,“我以前跟王兄学下棋的时候,就按照他说的那样,把每颗棋子都当作一个士兵,这一盘棋,就像一片战场。可自从认识了小牧,每天看他那傻笑,总觉得自己前半生少了些什么。”
“可是我看那小子来到此地,八成也是为了要干出一番大事,而非真正的修行。我们羡慕他,他羡慕我们,这心呐,永无止境……喂,师父跟你说话,你在看什么?”
慕容飘微微偏着头看向院门外:“说曹操,曹操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