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女娲神境,庄严的庙宇中,镜池如破碎般泛起波纹,沉睡在池底的两名鱼人守卫忽闻异样,蠢蠢欲动。一道七彩的光晕盖住池面,令其重归平静,光晕化作虹桥,大长老的侍女鸾觞缓缓出现,她已知来者非生人,故镇住了两名守卫。
而七彩虹桥的另一面迟迟不见人影,唯远方前殿里恍惚有所动静。
鸾觞道:“炎公子,既然来了,何不一见?”
玉树临风的身影渐渐清晰,炎钧走到镜池边,却停下脚步,驻足于此。
鸾觞道:“两名侍卫已经安稳,公子不必担忧,尽管走过镜池。”
炎钧仍未踏上七彩虹桥一步,鸾觞有些疑虑,接着问道:“其余人在何地?”
“失散了,正要去找他们。”
“诸位自东海而归,大恩不言谢,若将来有何差遣,娲族誓必倾尽所有。”
炎钧微微摇头。
“公子是来探望大祭司的?”
“她可还安好?”
“甚好,她正在闭关修行,不过快要到了。稍候片刻,我去相请。”
“不必!”炎钧忽然道,“只要她一切平安,便足够了,我还有要事,不可久留。从今日起,你们娲族千万勿离开神境,好生待在女娲的福祉下。”
“公子何出此言?”
炎钧叹息道:“唉,一时难以说清。”
“我们本也不会随意离开,多谢提醒。”
炎钧转身离去,鸾觞喝道:“公子当真不看望她一眼?”
“不如不见,这也正遂你所愿,她可以一心一意地守护族地,不受情事纷扰。”
“我活了数千年,所见所闻,太多太多……公子究竟是何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将来又会发生何事?”
炎钧不再回答,身影默默远去,许久,她转头回望,仙宫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鸾觞姐姐,你在与谁说话?”
“抱歉,打扰大祭司清修。”
星萝微笑道:“塑魂之法,我已小有所成,很快便能用我娘亲的一缕残缺命魂,为她召回所有三魂七魄,助她轮回转世。”
“娲皇福佑,你们一家虽不圆满,也终无憾。”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在与谁说话。”
“是……”鸾觞迟疑片刻,答道:“一位迷路的过客。”
“这样,我还以为是他……”
众人跟随钱八爷去往酆都,雨蝶走在最后,略显关忧,低声自语:“他真的只有二十余岁?如此老化,很可能是有顽疾,想替他诊治一番。”
如鸳道:“不用诊了,就是阴气太盛,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再者,一看他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多些防备,少有善心。”
雨蝶微微点头。
吕长歌紧跟钱八爷的脚步,随着离酆都越来越近,雾霭中城池的面貌愈发清楚,吕长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也不像会做善事的人,这般好心,有事便直说罢了。”
“其实也没啥,几位初到酆都,对此地风土人情不够熟悉,自然需要个领路人,要是不介意,咱领着你们四处逛逛,讲一讲历史来由。”
洛轻雪道:“你有这么好心?”
钱八爷嘻笑道:“当然不是,得收点小钱。”
吕长歌似醍醐灌顶:“收钱带人游玩,还有这种买卖!”
“干咱这一行的,钱多钱不少不是事儿,重要的是带游者增长见闻。”
“今后我也在昆仑山下摆个摊儿,领那些来寻仙的年轻人各派走一遭,讲讲千百年间兴衰更替,岂不得赚个钵盆满满?”
洛轻雪道:“你还能着重讲讲三百年前那场昆仑浩劫,把其中的人事添油加醋杜撰一番。”
“呃,这就算了……”吕长歌顿时脸一黑。
洛轻雪又问道:“钱八爷,你打算收我们多少银两?”
“这个嘛,眼下快入冬,最近此地又不太平,当属淡季,十文钱一个人,你们六人同行再免一人,一共五十文。”
“五十文?”洛轻雪笑得合不拢嘴,取出一锭银两扔过去:“没那么小的数,你收好,不用找了,有事再多劳烦你。”
吕长歌鼓着两眼大喊道:“你这给得也太多了!哪来这些钱?”
“从青丘回来时几位殿下送的谢礼,盘缠正好也用尽了,不拿白不拿呀。”
听闻“青丘”二字,如鸳有些触动,回想着不久之前他们所述的海外风貌,有些思念那数千年从未归去的地方。并非不愿,只是当历经沧桑,故土已有子孙数代,物是人非,谁又记得曾经一位丢下他们的先祖。
云遥走上前悄声说道:“小心些,这家伙说只要五十文,可收了一锭银两也面无喜状,或许钱并不重要。”
吕长歌微微一笑:“臭小子大有长进呀,我也知他图谋不轨,只是还未想明白究竟图什么。”
城门外,两名卫士拄着长戟昂首挺立,本以为会遭遇盘查,谁知却他们却视若无睹,走近一看,头盔将面庞遮得严严实实,直到钱八爷已经越过城门走了进去。
洛轻雪在两人中间左右回顾:“大白天站着打瞌睡?我是县太爷一人二十大板!”
云遥道:“可能此地确实很太平,山贼盗匪不敢来,而今出了大事,连阴魂也不敢闯。”
酆都与寻常城镇并无太多异处,除了元宝香烛店、棺材寿衣铺多出许多,还有便是城中庙宇林立,每隔七八座民宅便有一庙,供奉着各路阴差小鬼。
民区坐落于南方,县衙在北,再往上是宏大的庙宇群落,如皇城般坐北朝南,非同民区里的小庙,供奉地界各方神明。
众人自南门而进,沿主道一路向北,街头空旷一片,只有阵阵寒风吹动落叶。因天幕昏暗,黑云密布,家家户户早燃起灯火,隔着纱窗能瞧见人影,但都十分安静。而各家店铺也死气沉沉,无招财揽客之意。
“酆都城中也太冷清了。”云遥自言自语。
钱八爷道:“最近城外不太平,让城中百姓们也不敢随意上街,其实他们不知道,那些阴魂没胆在此地放肆,因为十分惧怕,在此地做的事会被冥府诸神看得一清二楚,其实天地间又有何处能逃过?”
剑心问道:“他们不知,你是如何知道?”
“这个嘛,爷当然非寻常人。诸位,我们已到了鬼神庙落,先到最前方那一座。”
洛轻雪道:“两旁就有庙,走远做什么?”
“拜神,当然得自上而下。地界共有二十余位神职,冥府中便有十六位,黑白无常、日夜游神、十殿阎王、钟天师、崔府君,在他们上头,是位列四方天尊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而这前方便是长生大帝的宗庙。”
云遥道:“长生大帝就是地界最高神?”
如鸳道:“当然不是,他只管辖冥府一带,地界之广袤,难以想象。最上封乃地皇神农氏,但因位列悬殊,不可企及,所以与鬼神无甚关联,这里的人也不朝拜。”
来到这座酆都城最堂皇的庙中,两旁灯火通明,前方赫然一座巨大的彩绘石雕,毓珠冠冕,幽绿纹袍,手握一柄三尺短剑,此剑十分朴素,剑身拴有飘然红缨,剑柄镶刻古老的吉祥铜币,这便是人们为长生大帝所铸石像。
钱八爷道:“大约西汉时起,此地便开始信奉鬼神,历经千年,据传这些神像已经通灵,当然,只是传说罢了。”
众人相继跪在蒲团上参拜,此时,钱八爷不知从哪里抱来一捆香烛:“诸位,空着手拜见长生大帝,也太失礼数了,来点些香火。”
云遥拱手道:“多谢。”
谁知接下来这一句,他们怎么也不曾料到。
“谢就不必了,香十两银子一支,蜡烛五十两。”
洛轻雪瞪着双眼:“你打劫!”
“诸神在上,可不敢作这恶事。”
“原来是在这一关等着我们,你也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打着带人游赏的旗号,敲竹杠抬高价,也不怕遭天谴?”
“他老人家神隐多年,可不知这些价码,只看到你们有香烛在前,却不焚香拜祭。”
雨蝶道:“我相信只要心诚,神明自会听到我等的敬意。”
“哼!”
如鸳道:“你可以滚了,拿着五十文有多远滚多远,此地既然平安无事,我们也不再需你。”
“不急不急,你们不买,我自己先给帝君上一炷香,让你们更显尴尬。”
“哎呦,我这背突然有些痒......”吕长歌高举右手伸向后背,握着重剑剑柄。
“别别别!我走,我走!”钱八爷抱起香烛奔向门外。
当一切重归平静,众人开始商量接下来何去何从,云遥道:“看来钟炼师叔猜错了,他门下弟子并未来这里,酆都一片安宁,我们是离开还是继续在此探查?”
雨蝶道:“但有一事可以肯定,地界一定有变故。”
如鸳道:“不错,若不及时制止,恐怕便不是几名弟子失踪这样简单了,若有机会能去往地界一趟是最好,可九幽地府,与登天一样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