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语虫鸣声四处缭绕,大劫之后,青丘山风景如故,众人的落脚之处正在王城里,微雨之中隐约可见宫墙。
动静似乎惊扰了周遭打猎之人,一队士卒护送着一位手持弓弩的黑发男子,正是先前有失礼数的二皇子青木殿下。
“你们!”
“殿下。”雨蝶微微点头。
“你们果真还活着。”
洛轻雪道:“什么意思,盼着我们死呐!”
“哼!”青木不屑一顾,“你们稍等,我去请大哥三弟来伺候。”
青木先行离去,剑心道:“什么态度,我们好歹也救了青丘国。”
雨蝶无奈地摇摇头:“赶紧找靳天生,让他收拾好行装,尽快想办法回去。”
几人在王宫里四处寻觅,洛轻雪扯着嗓子大喊:“靳天生,我们来带你回家了,靳天生!滚出来!”
迟迟不见踪影,众人聚在他所住的客房中,连一件衣物也不曾望见。
“可有找到?”洛轻雪问道。
“不曾。”剑心摇头,“你说那家伙满嘴胡言,还对小公主痴心妄想,会不会得罪了青丘一族,已被吃掉了?”
“那也得留下骨头呀!”
“或许,炖大骨汤了?”
正在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转头望去,白发俊颜的三殿下青隐,还有如侠女般洒脱的青语公主赫然出现。
踏进屋中,青隐急不可耐地发问道:“先回答我,这一场东海大劫,不会真是由你们平定的?”
洛轻雪道:“你若不信,我们也没办法。”
青隐殿下和青语公主朝几人鞠了一躬,雨蝶道:“不必客气,靳天生何在?我们要立刻回到中土,也带上他一路。”
青隐道:“诸位晚来一步,他已经……”
“不会吧,真被你们给吃了?”
“不是,他已经回去了。”
“他一个人又没有船,哪里有胆子回去?”
“风暴平息之后,他与小妹架着一叶轻舟,有仙法护持,此时大约已回到中土。”
“小公主,青梅?”
青语道:“正是,那个小子,把我们家小妹给拐跑了。因为我们族中皆反对,故而选择了私奔。”
剑心目瞪口呆:“他、他真的娶了一位狐仙回家!就像他写的《青丘记》那样?”
青隐道:“这小子眼疾手巧,能说会道,好像世间稀奇古怪没有他不懂的一般,小妹正值豆蔻之纪,情窦初开,被他拐走也不稀奇。先后有冰山袭来、海浪滔天,青丘险些覆灭,他们二人也算患难见真情。似乎回去不久便要完婚了,这里有一封留给诸位的信,请过目。”
剑心接过信封拆开,洛轻雪道:“念出来。”
“咳咳……几位大侠、侠女,承蒙海中搭救,更有幸青丘一行,得遇小公主,与其两情相悦,许下海誓山盟,不胜感佩。不知如今各位是否安好,本想再多等你们几日,然而青丘王族不允我两,逃离之机不容错过。另外,我也等不及要赶回中土,去找那写《仙侠尘缘录》的吕小戈,向他炫耀我到过真正的青丘山,还娶了一位青丘狐仙回家。而同为著书者的他,说不定是个人到中年还孑然一身的老叟,一边抠着脚,一边啃着冷面白馍,想着他那未完的书册。”
青语道:“岂有此理!小妹居然被这等修养的人拐跑,真是……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气。”
剑心顿了顿,接着念道:“婚礼定于下月初七,黄道吉日,彼时几位若已回到中土,请来崂山脚下即墨海边。小生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大婚之日一共只请七人,你们六位加上吕小戈,望君勿要缺席,至此。”
突然间,二殿下青木也走入屋中,口中骂道:“这个混账,只顾请你们,岳丈家的人他想都没想过。”
青隐道:“谁叫我们不答应呢?”
“哼,说说而已,真请了我也不会去,还是等小妹下一次婚礼再谈。”
雨蝶道:“二殿下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她还有至少数百年的岁月,那小子才能活多久?可怜小妹,最好的年纪交给了此人,以后再难风光地嫁出去。”
青隐道:“二哥,你也够了,摆着张臭脸给谁看,他们几位虽择友不甚,带来的人拐走了小妹,但毕竟是青丘乃至整片东海的救世主。”
青木不再多言,青语道:“这婚礼诸位应当不会错过,毕竟那小子活不了太久,可没有下一回。”
雨蝶微微摇头:“我们与靳天生本是萍水相逢,既然他安好,便也放心了,一切到此为止。”
随后,剑心一脸鄙夷地将信纸扔进灯里,看着它烧成灰烬。
正说着,大皇子青扬也焦急地赶来,口中高喊:“诸位,娲族遗迹出现了!”
“什么!”
“他们避过一难,但也受到波及,如今将结界屏去暂作修养,浮现于东海中,正离此地不远,你们不是一直在寻找着?”
雨蝶道:“我们此行出海,本是受南疆娲族所托来探查异变,顺道看望他们的同枝,不过眼下大劫都已平定,似乎也无此必要了。”
青隐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可我记得,诸位还有一件事要做。便是借娲族轮回镜一用,探寻前世过往。”
几人此时方才忆起,盯向被安置于床榻昏迷不醒的云遥,剑心道:“可是,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尚未醒来。”
青扬道:“或许你们能为牧公子代劳,另外,娲族臣民法力强大,胜过我等,或许能有办法尽快送诸位归去,因而此行还是甚有必要。”
青语道:“青丘与娲族世代交好,先祖曾为娲皇坐骑,便由我们替几位带路好了。”
雨蝶道:“那就多谢。”
来到青丘山未多留一时半刻,几位青丘王族带领众人乘舟驶向南面,一座几分荒芜却更显古老庄重的岛屿,偌大的阵法笼罩着整片族地,但因撤去结界,此时黯淡无光。
有关娲族阵法,先前已见过修蛇头顶,能令其不断重生的圣灵战魂,还有大长老使星萝母亲魂魄俱散的咒诀圣灵法印。而此阵,听青扬所说,名为圣灵幻翳,能令其间所有气息从三界中隐去,不受纷扰。但即使如此,也逃不过鲲祖楰君所带来的那一场浩劫。
岛屿上有人首蛇身手执长戟的娲族将士镇守,但因几位青丘王族的缘故,众人未遇太多阻拦,行至岛屿正中的祭坛处,得见东海娲族族长,一位年事已高,唤作司廉的女子。
听闻众人所诉,一时感慨万千,族长缓缓道:“很久之前,娲族一分为二,我们无法接受娲皇下嫁凡人,不愿追随前去南疆,长留于此。世事流转,东海扬尘,千万的悠悠岁月,其间冷暖唯有我等自知。想不到大长老的侍女鸾觞仍记得我们,请诸位前来查探东海异变,借此平定了大鲲之难,我族心中甚是感怀。”
雨蝶道:“不知前辈能否应允我等。”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吾将送诸位回到昆仑瑶山,至于轮回镜,正在诸位脚下。”
“脚下!”洛轻雪低头四顾,“没见哪里有镜子呀!”
“正是脚下这座祭坛,轮回镜并非真正的宝镜,而是女娲石在人间的投影。女娲石置于三皇殿之前,分别投射至天、地、人三界,人界这一面叫作轮回镜,可以照见大地上众生的前尘过往。不过,这位公子仍在昏迷中,需有人握住他的双手,代他去看前世之事。”
众人互相观望,不知该谁代劳,族长对雨蝶道:“姑娘,吾观这些人中数你的灵力最为高绝,希望能由你前来。”
“那就拜托了。”听此一言,雨蝶毫不推辞。
其余人等离开祭坛,只剩雨蝶和云遥相对而坐,族长在云遥背后,两手置于其肩头,就在此刻,她忽然有些发愣。
雨蝶问道:“前辈,怎么了?”
“他的三魂七魄似乎并不完整!”
“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是与他所受的伤有关?是遗留在梦境里?”
“吾只能看到这些,更多疑虑,需由精通鬼道之人方能解惑。但因为如此,或许无法在轮回镜中回顾他完整的前世今生,或许只有几段残留的记忆。”
“我明白了。”雨蝶忍住所有纷乱的思绪,眼下只想为他了却这个心愿,而不曾料到,即将到来的是怎样难以忘却的一幕。
天空阴云密布,其间洒下一道璀璨的光辉,照耀着祭坛中三人,族长施展全力,将雨蝶带入轮回镜里,云遥的前尘旧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