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氐人部族,情势已急不可待,站在宫殿外高耸的石阶下望而兴叹,气泡不断从下方涌出,飘向天际。
“怎么办?”云遥无奈道,“他们修建的宫墙盖住整个气孔,封印一定就在下方,可我们该如何触碰……”
炎钧道:“恐怕来不及了,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如此一座宫殿绝非蛮力可以移开,一旦动用法术,我们便会有性命之忧。只能就在此地行事,我从未祈求过上天,但这一次希望真能得其护佑。”
雨蝶道:“只要修复了封印,斩断灵力联结,我想应该便脱离了险境,而后再除去残存在人间的魔雾。”
众人登上宫殿最高处,亮出“神道慈航”、“九天龙舞”、“洪滔碎岳”三件法器,之前为免打草惊蛇,在各自主人的刻意掩藏下有如凡铁,而此刻,像是也受到三皇的洗礼。
剑柄太极流转,剑身的灵光像瀑布一样随波涌动;长枪一身赤红,烈焰焚烧,热流弥漫,转眼融化了从宫墙下飞出的气泡和水流;双锤一如呈放在九黎祭坛上那般,风驰电掣,雷霆万钧。
剑心立刻施展咒术,以三件神器为媒,阵法肃然而起,可是许久后,大鲲之背,方圆数里,无任何变动的痕迹。
此时,翱翔在天穹下的鲲祖楰君,自东海向西,离九州大陆又近了不少,长江入海口,明州、苏州一带,百姓们已早早离去,只剩下座座空城,只有年逾古稀无法离去的老者,静待天意。
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房檐、庭院、船只、庙宇,但在沿海之外的半空中,却有许多御剑凌空、身着各式道服的仙家弟子,其中不乏来自遥远的昆仑。
原本只见阴云蔽日,但随着云中的黑影越来越近,终于也渐渐看出了轮廓,两位白须仙人仰视天幕,闲聊着虚度这短暂、彷徨的一刻。
“错不了,一定是她,鲲祖楰君,盘古之后最早的神祇,这世间近乎所有生命的起源。”
“太初之时,她就在此吞下一方土地,令十州变为九州,祸及生灵无数,不过人族尚未诞生在天地间,未能亲眼目睹。而今我们能看到此景,即使死,也算是大开眼界,不枉此行呀!”
“再观望片刻,一旦她飞过大海,靠近陆地一步,诸派万千弟子一齐布阵,定要将她拦截于此,就算毁掉沿海所有城池,也绝不能让她继续前行,撞塌不周山天柱,令三界陷入不复之地。”
“凭我们,真能阻止她?”
“别无它法,在所不辞。”
中土一座山丘上,吕长歌将一对老夫妇护送至此:“就到这里了,我还得去救其他人,若是有洪水淹没至此,我会再来的。”
老翁满怀感激地说着:“谢谢你呀,小伙子。”
吕长歌道:“不客气,小老弟。”
“唉,你这五六十岁的孩子,怎如此称呼我这七老八十的人?”
一旁的老妪笑道:“行了老头子,人家好心帮咱们,你还这般计较。多谢壮士相救,我俩早年丧子,无依无靠,可怜大难临头,想走都没个人扶一把。”
吕长歌唏嘘一阵,只有道一声:“快到岩石下避一避雨。”
老妪忽然道:“壮士,那边像是有人在等你?是你的亲人?”
吕长歌转身一瞧,片刻一愣,只见如鸳手执一柄青伞立在雨中。
“壮士,你也别只顾着救我们这些人,不管有多大的灾多大的难,守住自己最重要的人,才能无愧地去救济天下。”
吕长歌不觉回想起曾经一幕幕往事,沉默间,老夫妇走进了岩洞中,而如鸳悄然来到他身后。
“有这功夫看热闹,也不去多救几人。”吕长歌道。
“我可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
“那你跟来此地作何?”
“在乎你呀!别误会,在乎你欠我的银两,白吃白喝快一月,打算何时把账结了?”
“我真有凑过钱,只是换成银票被暴雨冲毁了。”
“银票!几两银子也能换成银票?老娘要是信你的话,就让大鲲一口把九州都吞下得了。”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对了,你不是回到青丘去看你的子民后世,如何?”
“他们为避风浪,在整座岛外施加了结界,暂时无忧,而今东海已如炼狱,我也无法多作停留。话说,这一回你倒懂事不少,我还怕你会像当年在昆仑山巅那样,不顾伤势直冲九天,要与楰拼个你死我活。”
“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与其白白送死,不如多救几个寻常百姓。”
如鸳仰望天际:“这一劫能否渡过,只能看上天安排了。”
吕长歌微微摇头道:“我们除了指望天,还有他们。”
“你是说……”
“我也不清楚海外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想只要他们还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剑心尝试了各种法阵,依然无用,不知不觉中,漆黑的魔霭弥漫在四周,渐渐盖过了三件神器的光芒。
“我们被发现了……”炎钧慌乱道,这一次连他也彻底没了主意。
云遥四面环顾,厉声高喝:“你是谁!为何要控制大鲲,究竟想做什么?”
雾霭中没有任何回应,却隐隐带着说不出的嘲弄和蔑视,一点点包围众人,此时的他们就像蝼蚁一般将被吞噬。
剑心弓腰喘着大气,手托双膝咒骂道:“可恶!还是不行,古龙仙也没告诉我们该如何做,或许他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众人慌不择路,心急如焚,此时,雨蝶闭上双眼,仔细回想着在玄海之下看到的那个古老图案,忽然道:“可能是我们站位不对,再试一次,将三件法器呈三角状,按天、地、人置于中央,我们五人按五行在外包围一圈。”
剑心道:“可是,究竟该如何细分?”
这一番话,炎钧有如醍醐灌顶,突然清醒过来:“我知道该如何列阵!遥的剑是慈航真人赠予伊祁唐尧之手,当属人族,列‘人’位,帝江神锤是洪荒造化而成,能令九天惊雷,风云突变,列‘天’位,至于我的枪……与炎帝和神农有关,列‘地’位。”
云遥问道:“那五行呢?我们五人该如何分列?”
“我站‘火’不必多说,你从小长在山林里,站‘木’位;洛爷征战疆场,与黄沙厚土密不可分,站‘土’位;这小子是铸剑师,自幼又与琴相伴,都离不开金石,站‘金’;至于祝姑娘,就站‘水’好了,她生在江南水乡,又温婉如水。”
“你这最后一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这是眼下最好的阵列。”
剑心道:“时辰不够了,快!”
众人整装重来,这一次,祭起的法阵绘出纵横繁复的纹路,一如玄海下古老的遗迹,光芒闪烁不止,与之辉映,整座氐人国的宫殿也变得明亮如镜,一个更宏大的三皇封印从地下缓缓升出,只是正中央有些裂开的痕迹,漂浮不定,又模糊不清。
而眼下祭出的法阵就像它的一个缩影,一面旋转一面升空,变得愈发宽阔,归于真正的三皇封印上,一点点修复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