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的夜幕来临,临安城中万家同庆。月上柳梢,花烛闹市,与夜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小桥流水中,商船花舫灯火通明,光彩照耀着城中男女老少,照着每一人的衣衫和满是笑容的面庞。
云遥与炎钧漫步在临安街头,放佛又回到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转眼将近一年,一路历经艰辛磨难,回忆往事诸多感慨,不过两个六尺男儿终究是有些别扭,行了一阵,能说的已说尽,云遥皱眉道:“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你问我?你把我给带出来,这不该由你去想?”
“唉,真是令人头疼。”
走着走着,喧闹的人群中出现一位少女,却是楚离如远山芙蓉亭亭玉立。
云遥上前询问:“小离,你怎么从剑中出来了?”
“剑心在找大叔,我就出来陪他一起找,可始终没找到。”
炎钧道:“你不该出来,他要去的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我做错了吗?怪不得每到一家,店里的老板娘都骂剑心,说他是什么薄情郎,连我都舍得卖掉,找了几家,剑心被骂得不堪受辱,就跑了。”
云遥笑道:“你没错,是老鸨们误会了。那小子人呢?他该不会又扔掉了剑,让你找不到他?”
楚离红着脸答道:“没有,是我之前问洛姐姐,怎样让一个不高兴的人高兴起来,她说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说些讨人欢心的话,二是送些小礼物,我不太会说话,只能给剑心送一件礼物。”
“那你可想好要送何礼物?”
“没有,街上好多东西,看得我眼都花了,可他们说要用钱去换,我也不知道钱是什么。”
“那我们替你挑一件好了,左右也是闲着,炎钧,你说怎样?”
“你知道那个榆木脑袋会喜欢怎样的礼物?”
“总之与剑有关不就行了?”
“与剑有关……我有个主意,你们跟我来。”
炎钧领着二人来到一处小摊,地上摆满了各式罗缨,楚离高呼:“好漂亮呀,这些是什么?”
炎钧道:“这叫剑穗,是绑在剑柄上的丝带,我记得楚湘剑上没有剑穗,送一件此物正合适。”
“可是有好多图案,有花有蝴蝶,还有云彩,该选哪一个?”
“这我就拿不定了,你们一起挑一挑?”
云遥蹲下身瞧了一番,口中喃喃道:“换作是我,一定会挑这个蝴蝶的。”
看了一阵,其中一个剑穗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坠着的图案一头两瓣一头尖,云遥问道:“老板,这是何物?”
“这是心。”
“别逗了,心哪是这模样?”
“你见过人心是何模样?”
“你也不问问我过去是干嘛的,我见过猪心、狼心,老爹说人心也不差多少。”
“这个是想象中的心,是从紫荆叶得来的灵感。”
炎钧沉思片刻,取出一锭银两:“就买这个心,取下来,钱收着,不必找了。”
“好嘞,客官大气。”
剑心走在青石街道上,先前被骂得狗血淋头,几经徘徊终于平复,打算继续去找吕长歌的下落,路经一家驿馆,只见雨蝶正从另一边踏上石阶。
“祝姐姐!”
“真巧。”
“你怎会在此?不是快被你们的师叔给带回瑶宫了?”
“已经无事,师叔也离开了。我们之前想找你回来,可临安如此大,不知该去往哪里,于是留了一些酒菜,你赶紧回去热一热。”
“我不是很饿,祝姐姐,你来这驿馆作何?”
“转眼又出来许久了,给我爹写一封信。”
“可这驿馆似乎只有官家能用。”
“多出些银两也无妨,对了,你要不也寄一封?想来你也不曾与玄真师叔写过信。”
“我……”剑心埋着头迟迟犹豫,“算了,我与他没什么好说的话,总不能将白玉司南佩中的幻境告诉他。”
“写信不是为了说多少,是让他知道你一切平安,这些人里恐怕只有你我至亲仍在。对了,炎钧似乎说过父兄在世,不过像是在凤凰长鸣的梦里,梦醒之后只字未提,也许还不如你的境况。”
“可我字写得不够好看。”
“我替你写。”
“那……多谢了。”
剑心不再推辞,驿馆内,雨蝶执笔写下一行行隽秀的小字,很快将自己的书信写完,随后铺开另一张。
“尊父膝下,男承禀上,这样开篇如何?接下来怎样写,你有哪些想说的话?”
剑心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该讲些什么,既然你说寄信是为报平安,那就写‘平安’、‘勿念’四字好了……算了,就写‘平安’二字,也许他正忙着钻研铸剑,根本不曾想起我。”
“他是你爹,怎会不想你?你已知晓一切,不管他做过怎样的事,却从未对不起你,你何时才能与他化解前嫌,像寻常父子一般?”
剑心眼含着泪,捂着额前低首道:“你随意写好了,我不反对。”
寄完了两封信,走出屋门时,正看见楚离站在石阶前,两手置于背后:“祝姐姐,剑心……你的眼眶怎么红了?是祝姐姐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
“高兴一点好不好,我送你一件礼物!”楚离双手捧着剑穗,递到他的眼前,紫荆叶状的图案展开在玉手中。
“这是……剑穗!”
“是心!你叫剑心,你有剑,这是心,给你!”
“哼,这是谁的心?”
“我的心呀!”
喧闹的人群里,云遥和炎钧悄然躲在暗中偷偷观察着,炎钧低声自语:“哟,祝姑娘也在?”
云遥撅嘴道:“炎钧,你教小离的话怎么说得出口?我都觉得害臊。”
“又不是咱俩去说,哪里害臊?那丫头也不经世事,没什么好怕的。这叫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正说着,炎钧忽然开始愣神,云遥问道:“怎么了?”
“糟了,我极少用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剑有文武之分,剑穗常用于文剑,也就是宫廷舞剑,或酸儒文人手中的剑。而真正的剑侠是不会佩戴剑穗的,相反会有些厌恶,因为剑穗系在剑柄上只会碍手。”
“那也就是说,咱们在帮倒忙?”
“你很聪明……”
剑心犹豫了很久,仍旧不肯收下,雨蝶劝道:“愣着作何?这是小离赠予你的礼物,这般心意,岂有不收之理?”
“可我收下何用?哪里有剑客会带剑穗的,这只会成为羁绊。”
“谁告诉你一定要绑在剑上?买一块玉石缀着不也挺好?小离,我说的对吧。”
“我、我也不太清楚,两位哥哥说这的确是叫剑穗……”
剑心忽然抬头望天:“看!烟花!”
两人闻声一抬头,夜空中只有群星闪耀,皓月当空。再一低下,白衣少年如鬼魅一样消散,楚离呆滞片刻,很快感受到楚湘剑的动向,朝着流水般的人群中一面追赶一面高呼:“剑心!别跑!”
云遥和炎钧扭着脖子目送她离开,云遥叹息道:“咱们也赶紧溜,做这种好事就别留名了。”
一回身,雨蝶站在二人眼前,略带责备的眼神直直望着他们:“谁出的好主意?”
云遥拍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他了!我哪里憋得出这种话?”
“我!我错了。”
雨蝶微微摇头:“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我们只能先助他们相识相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何用?”
炎钧道:“可有的人始终不语,一辈子藏在心里也不见得是好事,祝姑娘,你说对否?”
“我不与你争辩,阿萝正在四处找你,方才我们一路,她看见别人成双成对,心中甚是不悦。对了,还有些人偷偷盯着她,似乎想打坏主意。”
“那我是有必要去瞧上一眼,如此良辰吉日,万家灯火,若是突然倒下几个身中蛊毒、七窍流血的人,可就坏了大家兴致。”
“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哄她,否则一会儿中蛊的人还不知会是谁。”
炎钧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看来出现在此地也是上天安排,二位,良宵难得,不多叨扰……”
云遥和雨蝶相视而立,在临安城中这极尽繁华的街道正中位置。恰逢此时,城中开始燃放起烟火,一盏又一盏飞往天际,绽放出最美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