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盘踞在玉皇山顶,十个头颅不停地吐露蛇信,可暴雨中极少有人能看见,这一带除了几座高山外全是一片海洋,附近的百姓都被转移到远处,此刻在山中不顾一切找寻着避雨之所,并不知晓究竟是何状况。
数十位仙家弟子已聚集在山巅,将大蛇团团围住,云遥始终劝阻他们勿要轻易上前,不过忠告并非全然有用,当境界相差太远,便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差距,认为以多敌少能够弥补。
几名胆大的弟子突然合力出手,不料海中冒起一股又一股巨浪,从四面八方朝着玉皇山涌来,蜿蜒成蛇状,数百条一齐袭击山顶众人,这几名出手的弟子来不及防御,顿时被卷入海浪中。此等借助自然之力引发的灾难,威力远胜寻常招式,海浪里的人皆只能勉强自保,无暇互救。
云遥很清楚,眼前樊海与冥蛇王合体之后的怪物,绝非他和雨蝶二人能够应对,吕长歌重伤难愈,此时下落不明,四周数十位仙家弟子几乎是白送,昆仑山上的诸多长老又不知何时能够赶来。然而若是放任其继续施咒,洪水越涨越高,暴雨仍未停止,这场灾难必会扩散更远,牵连更多无辜之人,此刻因为将所有海水引来对付他们,倒是令更远的地方得到了喘息和求生的机会。
海浪中,并肩的二人执手紧紧相握,海水冰凉,却更能感受到彼此指尖的一丝温暖,很快,他们已听不到其余人的动向,仿佛天地间只剩两人。
“雨蝶!”
“你在唤我?”
“我们可能高估了自己,没想到变成如今这样。”
“我们并没有做错。”
“我虽有遗憾,并不曾悔过,可是你……”
“我也相同,若不及时阻止,恐怕洪水已淹没了距此不远的故乡,那里有我爹,有我熟悉的小镇。天地无穷尽,所求永不止,能与你一起为了苍生,我也无太多遗憾。”
已准备好面对一切,海浪却莫名渐渐退去,隐约听见一阵惨叫,是樊海的声音。二人落在山头不远处,望着巨蛇痛苦不堪的模样。身旁落下二人,一个矫健的黑影,还有一位苗疆打扮的女子。
“你们!”云遥喜出望外地大喊了一声。
炎钧见眼前二人十指紧扣,故作怪调说道:“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二人随即撒手分开,云遥催促着:“别说笑了,快和我们一起对付这家伙。”
星萝转身瞧了一眼,顿时看得一脸厌弃:“这家伙真丑,一张人脸,整个蛇的身子。”
炎钧道:“与你和你的族民本貌也不差太多吧。”
“差远了,你敢拿他与我族相比!”
“错了错了,随意一说。”
“我听闻你们中土《山海经》中记载,龙祖烛九阴就是这个模样。”
“别提这个名字。”
雨蝶无奈劝道:“二位就算不在乎百姓存亡、黎民生死,请看在我们的薄面,先一起合力除了妖物如何?”
“没问题,这个情面我只给你们。”炎钧突然一记龙炎波朝着巨蛇打去,方才便是如此偷袭,断了樊海作法,可这一次当对手全心戒备,炎钧的招式顿时无用。
紧接着他浑身泛起火光,试图催动全部的业火之力,可在这暴雨中却燃不了多高,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克制。
“都给我去死!”樊海缓过神之后注意到这里,顿时飓风袭来,狂浪不断。
炎钧高呼道:“这家伙比想象中要厉害,先散开,别被全部打中,一旦得空便中止他的邪术。”
众人四散开去,却丝毫躲不过海浪的攻势,因水往低处,炎钧试着飞上高空,可稍远一点就被雨水模糊了视线,再也找不到之前一样绝佳的偷袭机会。
一股巨浪拍来,炎钧和云遥被卷向一处,狠狠撞在一起,不过对这两人而言也并无大碍,暴雨中炎钧埋怨道:“可恶!为何我们看不清他在哪里,他却十分明晰我们的位置。”
云遥道:“我老爹以前说过,蛇的眼神很不好,只能依靠蛇信和身躯来感知外物,不知对蛇妖会否如此。”
“其实这家伙并非妖,只是吸收了许多阴力的畜生,境界虽高,但未经修行引起质变,所以蛇的本性理应还保留着。”
“那如今樊海的身子近乎毁掉,此时是由他的精神来驾驭冥蛇王的躯体和力量,我们能否用对付蛇的办法来对付那家伙?”
“可以一试。”
突然间,天空中一记猛虎冲下,重重砸在巨蛇的身躯上,再次断了术法,众人暂时脱离险境,猛虎散去,只见是两柄战鼓模样的大锤,飞回赶来的女子手中。
洛轻雪手持一双浑天锤平稳地立下,向着众人呼喊:“你们还好吧?”
“雪!”
“你来得正好,我知道该怎样对付他了。”说着,炎钧立刻召集众人短暂聚在一起。
“快说,现在该怎么办?”云遥催促道。
“这两个家伙合体,道法太高,又能借助世间无穷无尽的水之力量,所以即使我们皆施展大招也未必能赢,但若是用对付蛇的法子,或许能找到致胜的机会。”
“如何做?”
“祝姑娘尽力施术将山顶冰封,蛇没有掌,当地上滑浄时便很难移动。阿萝施放雾气,如酒烟或雄黄一样的,对我们无碍,但能让蛇信失灵,感知不到我们的动向。洛爷不断使出‘虎啸’来戏耍蛇,我和遥寻找弱点,准备致命一击。”
雨蝶微微摇头:“这里的术法太强,恐怕难以冰封,雾气一遇水也会很快溶掉或被冲走。”
“这……”
正说着,众人头顶飘浮出一个湛蓝的法阵,而随着阵法的出现,暴雨和洪水顿时减缓许多。
“净水……”
洛轻雪问道:“钧娘,你说什么?”
“这是五行咒中的‘净水’,在此阵之下禁用水系法术,是有人在帮我们?谁?”
云遥道:“先别管这些了,既然雨势减小,就按你说的做。”
炎钧举头观望片刻:“此阵灵力不足,可能布阵者有伤,亦或只学了一点皮毛,需有人帮忙护持,我来撑住这个阵法,灭他的大任便交给你了。”
众人按计划一一照做,山顶很快成了白雪皑皑的一片。冰川雪地中巨蛇寸步难行,风中弥漫着雄黄的味道,渐渐已无法分辨人在何处,却觉得有一只猛虎立在眼前,咆哮声震耳欲聋。
要知道蛇极其畏惧虎豹这一属,伸手敏锐,完全无法咬中,拖不到一阵子,冷血的蛇类便会耗尽力气任其宰割。
几人之中最擅于近身搏斗的洛轻雪,挥舞着两柄浑天锤像猛虎利爪一样不断拍打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十颗脑袋,一遇到反击,便立刻躲闪开。猛虎戏蛇,龙飞凤舞,再加上阵法下禁用水系招式,樊海与冥蛇王很快便落败下来,因为提前解封又贸然合体,此刻所有后患显露无遗,瘫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云端之上,手持神剑的少年等待许久,此刻已汇满了力,待巨蛇瘫倒尚在喘息之时,一声高呼令众人退开,在这乌云密布、骤雨狂风之下,剑光仿佛照耀了整片天地,朝着玉皇山顶那罪恶滔天万死难辞的魔物一剑斩下。
这世间一点点安静,林中树叶尖角滴落着晶莹的雨珠。洪水中一些古木被冲断,但大多坚强地活了下来,此刻像是也长舒一口气而挥洒着汗水,又或是为这场灾劫中不幸离世的生命而祷告。
晴空万里,阳光洒落在人间,照亮着每一间屋舍,即使一些已是废墟一片,依然毫不吝惜地给予温暖,希望能看到它们再站起身的一刻。
江南大地上的百姓排着长队走下山,在众多仙家弟子的扶持下,重新回到住处寻找失散的亲人,收拾残破的屋子,虽然突如其来的灾难毁去了许多,但至少人都活着。先前在滂沱大雨中看着山下一片瀚海时,早已没有过多奢求,此刻脸上都是劫后余生重见彼此的欣慰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