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百姓们不敢再随意作声,台上的人又大多支持登州知府、祝东海的兄长一家。一时间,云遥似乎被逼入绝境。
看着祝东海变得越来越难以抉择,甚至也一点点被兄嫂的话语兜着转,炎钧终于按捺不住:“只能本少爷亲自出马了。”
“你想怎样?”吕长歌问道。
“好好看着就行了。”
祝东海双唇微动,即将开口,只听得一句:“且慢!”
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踏上高台,炎钧无视着所有人的目光,穿过云遥与祝孤笙,走到台中央祝家三位长辈的面前。
祝东海问道:“炎公子有何指教?”
“祝老爷,令爱不可嫁与您的侄子。”
“凭什么!”祝孤笙怒喝一句,却被父亲随即拦住。
“孤笙!不可失礼,此地我们来应付。”祝南山道,“这位公子,如果你也是来提亲,恐怕为时已晚,机会一旦错过便不可再来。然而,若想在这里口出狂言,本府今日定要治你的罪!”
“是否狂言,祝知府何不先听一听?”
“你说雨蝶不可嫁与犬子,此乃何意?”
“因为他们两个,是兄妹!”
顿时,在场所有人一阵惊呼,祝南山瞪大眼望着自己的夫人:“你!”
“看什么看!我与东海二十几年都未见过,他离家数年咱们儿子才出生的!”
此时,祝东海也是瞠目结舌。炎钧赶紧赔笑道:“抱歉,我少说了一个字,他们两个,是堂兄妹。”
“你是故意的?”祝南山大吼道:“来人!把这个刁民给我抓起来!”
“且慢!大哥,实不相瞒,这位公子乃是小女在仙山结识的一位朋友。”祝东海道,“炎公子,请你勿要在此地胡闹。”
“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废话!孤笙和雨蝶是堂兄妹还用你说?可那又如何,难道堂兄妹就不能成婚?”
“祝老爷,堂兄妹确实不可成婚。”
“你放屁!”祝于氏道,“谁说堂兄妹不能成婚?哪条王法写明了?”
炎钧道:“王法中没有,是因为世人愚昧。然而为了子孙的福缘,诸如堂兄妹、表兄妹等等,这些血脉相近的亲人都不可成婚,因为一旦生出子女,很可能患有疾病。且是与生俱来,陪伴至死。”
“满口胡言!”台边一位官老爷似乎都听不下去,“什么堂兄妹、表兄妹我不管,竟敢在此地藐视王法,说王法的不是!”
祝东海惊疑道:“炎公子,你这番话是从何处得来?有何真凭实据?”
“并无实据,虽也非必然之事,然而近亲结姻,的确会有更大的可能让子孙不幸。这是我多年来依照所见所闻,进而得出的一个推论,我给它取名为‘钧哥猜想’!”
“一派胡言!”祝南山道,“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
“真有这事!”台下人群中一位青年突然大喊,“东街的皇甫大牛跟欧阳翠花就是表兄妹成婚,结果孩子生下来就少根指头!”
祝南山道:“都是凑巧,把这个闹事的刁民也给我抓起来!”
青年立刻蹬起两腿,消失在夜色中,县太爷不愿徒增是非,也没有回应祝南山的话。
炎钧对着祝东海继续说道:“祝老爷,虽非必然之事,但也望您三思。试想祝姑娘若真嫁过去,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却不够康健,孩子岂非又要像母亲那般受着流言蜚语或是嘲笑?更怕旧事重提,再让您的宝贝女儿遭到委屈。而到那时,祝知府一家会如何对她,可就难说了。”
祝孤笙即刻争辩:“不会的!我爱雨蝶妹妹胜过爱自己,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祝于氏道:“没错,我们一家……”
“你闭嘴!”炎钧也受够了这一家,一声厉吼,凶恶的眼神吓得几人直往后退。
祝东海道:“炎公子,你继续说下去。”
“你兄长一家究竟如何,相信你心中定有一杆秤。二十多年未见,如今未免太过唐突,还有你侄子方才火烧信纸,我就不多提了。”
接着,炎钧踱步来到云遥身边:“这位牧云遥牧兄弟不只是我的朋友,他的为人,祝老爷应也知晓。出身不好尚可鱼跃龙门、逆天改命,倘若所托非人,只怕便是追悔莫及了。诸位觉得在下所言可有道理?”
“我同意这门亲事!”
“我也同意!”
在炎钧的煽动下,台下呐喊声此起彼伏,如燎原之火再也无法扑灭。
“你们同意有个屁用!”祝孤笙道,“叔父,请您三思,难道真要让雨蝶妹妹跟着这穷小子?只怕他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呀!”
“住口!蠢货!”祝于氏在脑后拍了他一掌,悄声道,“别提这两个字,你爹当年就是因为聘礼用了你叔父的钱。”
祝东海陷入了沉思,台下,吕长歌抹着胡渣心中念道:“当初在神火宫里祝融殿外,老狐狸向他的小师妹打听身世,说不过百余岁。可老子活了三百多年都没有这样的猜想,真是只顾着喝酒了?”
此时,身旁的洛轻雪朝这边撞了撞:“大叔,钧娘所说是不是真的?我看他那模样还真不像是张嘴就来。”
吕长歌道:“我也百思不解,若他真只有百余岁,怎会见过如此多亲上加亲之事?”
过了一阵,祝东海抬起头,带着坚毅的目光:“大哥、大嫂,对不起了。”
紧接着转了一圈,一边高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远道而来的贵客,祝某在此宣布,这位牧云遥小兄弟为我祝府的乘龙快婿!”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云遥拉住正打算跳下台的炎钧:“炎钧,谢谢你。”
“是你自己厉害,连那首诗都能写出来,快去见你的准娘子,咱俩何须谢字?”
来到人群中,吕长歌道:“炎钧,你说的什么狗屁猜想是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重要吗?让后人去论证好了,最重要的是……”
“公子!”就在此时,一位年轻女子朝两人走来,穿着粗布衣,臂上挎着竹篮,篮中是傍晚刚从田里摘来的莲藕。
“公子,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姑娘也有困扰?”炎钧问道。
“俺大表哥喜欢俺很久了,正打算嫁给他呢,听你的话都不敢嫁了。”
“那就嫁别人咯!”
“可俺大表哥真的很俊呀!公子,俺到底能不能嫁?”
炎钧答道:“世人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故而律法中也未禁止,果真两情相悦是可以在一起的,但一定要作好准备,一旦将来孩子出生,不管有何疾患,都不可做出弃婴之举。否则,到时候一些正义之士恐怕要找你们的麻烦了。”说罢,笑着瞪了吕长歌一眼。
女子道:“那俺还是好好想想,对了!公子你娶亲了没?你比俺大表哥俊多了!”
“滚……”
“公子,有话好商量嘛,聘礼什么的可以少点。”
“我对你没兴趣!”炎钧突然将手伸进她挎着的竹篮,拉出两只藕往天上一扔:“走你!”
“俺的藕呀!”
女子转身追赶,也消失在了夜色中,炎钧拍一拍手上沾染的泥土:“我说到哪里了?”
吕长歌道:“你说是真是假不重要。”
“没错,最重要的是一字一句定要说进祝老爷的心坎儿里,他最怕什么?不就怕自己的女儿再受到委屈?所以我们避开出身和家世不谈,抓住流言死咬着不放,必然大获全胜。”
吕长歌微微点头:“嗯,言之有理。”
“对了,洛爷呢?”
“刚才还在我身边呐!”
两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洛轻雪已然消失不见,炎钧叹息道:“如此一来,她应是没有任何机会了,我担心她那要强的性子会做些傻事,我们赶快分头去找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