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云遥疑惑,身后便传来了“郡主”二字,回头一看,是李鸿升和公输荣已经赶来,两人本想将云遥扶起身,见这阵势不仅打消了念头,连自己该不该跪下也不清楚,直站在原地发愣。
就在此时,随着一只玉手伸出,轿帘缓慢地掀开,慢得让人有些不习惯,像是刻意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姿态,来安慰被刚才那一吼吓到的人们。
云遥也不知走出来的是什么官,赶紧跪在地上,从脚底顺着向上打量。
金丝履,青罗裤,朱红锦衣尽显华贵,绑着玉雕金嵌的虎头腰带与日光辉映,格外炫眼,他心想不知又得罪了哪位王孙公子。再壮着胆一抬头,只见那面庞俊美绝伦,玉树临风,一双大眼瞳如星辰、明眸善睐,简直美得不像个男人,再往上一瞧,惊鸿髻?凤头钗?
“女的?”云遥悄声地自言自语道。
“郡主!皇上的妹妹!”李鸿升在一旁说道,而自己也拉着公输荣一起跪下。
“可她为何不抹胭脂,画眉毛?”
“别废话了,赶紧磕头。”三人齐刷刷地给郡主磕了一下。
“起来说话。”郡主看着三人起身,一番打量后,盯向云遥手中的状纸,“拿来看看。”
话音刚落,身旁的将官突然跑上前来,从云遥手里一把抢去状纸,“郡主殿下,请过目!”郡主接过状纸默念着,面前的云遥傻傻站着发愣,而李鸿升心里十分惶恐:通常来说,郡主应该没有权力,也不想管这种事。可谁让这个傻兄弟直接就跑上去了?现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拿回状纸,全身而退。
“挺有胆量的呀,一介平民,来京城告一个知府?”
云遥缓过神,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样的狗官,就该严惩!”再瞅一眼身旁二人,平日里侃侃而谈,话语不绝,可在郡主面前,一句也不敢多说。
“这状纸上所写可都是真的?”郡主问道。
“如有半点虚假,我天打五雷轰!”云遥挺直了身板,义正言辞,说得好像他不仅认字,连状纸都是他写的一般。
“字还挺漂亮的,有机会教教我?”
“啊?”
云遥被这一问傻了眼,他连字都不会写,这怎敢应答?李鸿升赶忙接道:“郡主尽管吩咐,我等定当尽力而为。”生怕一句没回好,落下个冒犯皇亲国戚的罪名。
“这状纸,我替你们交给皇上。”郡主前几句还挺温柔,可说到这里又不觉地豪爽起来,而身后的下人,自始至终弓腰低头,像木雕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真的?”云遥问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音未落,郡主突然伸出右手轻捂朱唇,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以又将手放下,变回了低声细语,“唉,就当我走之前,给自己做做善事,积点德。”
“郡主,请恕草民斗胆一言。”见这气氛已缓和下来,李鸿升上前问道:“这状纸仅一人之词,能否令皇上相信?若是那贪官狡诈,未能查出罪状,那我等又……”
“这些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说着,郡主仰头望了望,整条街上都是酒馆钱庄,只有一家吉祥客栈的幌子悬挂着。
“你们就住那里?等本郡主的消息。”说完转身回到轿中,一群下人赶紧又开始忙活起来。
“闪开闪开!”将官挥刀示意三人赶紧退开,他们立刻躲到一边,目送轿子走远了,才返回客栈之中。
不知何时,客栈掌柜的竟也跟到街上去看热闹,这才一同走回来。
“你们几个还真有运气,竟然能遇到无双郡主为你们撑腰。”
“无双郡主?”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外乡人没听过吧,”掌柜的回到柜台旁一边翻阅账本一边说道,“郡主是皇上的义妹,家住洛阳。据说是有一年皇上出巡,遇乱党行刺,危难之时她正好路过此地,挺身而出,一人打跑了几十名刺客。皇上感叹这样的奇女子天下无双,故封为无双郡主。”
“可是,”公输荣突然疑虑道,“皇上既然喜欢,何不纳为嫔妃,要封郡主呢?”
“皇上也想活命啊!”掌柜的突然拉低了嗓子,伸过头来说着,“你们别看她生得这么漂亮,脾气可火爆得很,简直就像个男人,不,比男人还男人。”
“看出来了。”云遥点头道。
“连皇上也不敢随意跟她取笑,怕她一生气收不住力道,把宫里的墙瓦给拆啦!”
“不可能,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李鸿升不敢相信。
“怎么不可能,郡主可不光是郡主,还任职本朝的镇国大将军,与契丹人征战多年。她呀,天生神力,武功盖世,手持一双三百斤重的大银锤,那一锤下去,轻则碎人五脏六腑,重则……”
“停!”云遥终于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在跟我说书呢?不对,说书也没有这么能扯的。女孩家练武不奇怪,但怎么可能举起一百五十斤一个的大锤,还用来当武器?”
“嘿,你不信,我还懒得说!”掌柜的被他这一打断,顿时没了兴趣,扭头往后院走去,“总之啊,你们是上辈子修的福气,郡主向来嫉恶如仇,这点小事情肯定能办妥。”
“可我始终没什么信心,”李鸿升自言自语道,“皇上真能听她的?凭一纸空文,就派钦差去查一位知府?”
“别说办个知府,这段日子,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得找司天监来商量对策。”掌柜的一摇一摆走进了后院中,留下三个人一头雾水呆在大堂里。
“你们说,这掌柜的是不是想骗我们多住些日子,好坑我们的钱?”云遥问道。
“他说的也许并非无稽之谈,”公输荣道,“方才我一直在留意那几个抬轿子的人,那块头,恐怕轻轻一举就能把我抬起来,可抬她,足足用了八个人。”
“对哦!”听这一说,另外两人也突然想起了此事,之前竟都没有察觉。
“我大概算了下,那几个壮士要能正常行走,每人最多也就抬八十斤。那轿子即使是镶金的,算它两百斤,也……”
“我算算啊。”云遥突然扳起手指头,“嗯……难道你的意思是郡主她……重四百斤?”
公输荣很想呼他一脸,不过瞅了瞅这人的身板,又低头看看自己,最终忍住了。
“我的意思是,她轿子里很可能还放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想最有可能的,就是掌柜所说的三百斤重的一副锤子。”
大堂里悄然无声,三个少年目光呆滞,哪怕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公输荣也无法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