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后面这段话,那名年轻的僧侣忍不住吐槽:“梁夫人,您说话一向这么大喘气么?”
“安阳!”空藏和尚闻言轻斥了一声弟子。
沈清禾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是有不当之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我言语不妥,这位安阳小师傅教训的是。”
“安阳他非我佛门子弟,他性子直率,偶有些口没遮拦,请梁夫人勿怪。”空藏大师这会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既已知晓她仍在宫中,那老衲也就放心了。”
沈清禾心里头有十万个好奇,但她从来不是个爱探听人隐私之人。更何况,通过方才对方的反应,她多少也能猜得出这位空藏大师必定是与秦嬷嬷有一段往事。可如今一个已是佛门中人,一个仍在深宫之中,恐怕再难有交集,她又何必多问呢。
“我曾听人说过,那位苏嬷嬷身份尊贵,就连当今皇后娘娘都对她无比敬重,想必在宫中自是一切安好的。既是大师的故人,我若有机会一定帮忙打听她的近况。”
空藏大师愣了一下,随即淡笑道:“梁夫人有心,老衲在此先谢过。隔壁厢房之中尚有贵客在等候,恕老衲不便多留。梁公子正在此地祭拜先人,夫人若是无别的事,可再吃上两盏茶,他大约半个时辰后会来此寻夫人。”
“先人?”沈清禾虽感到奇怪,此时空藏大师已经起身,便也跟着起身相送。想到他竟然撇下贵客,特意过来向她做了这番询问,可见那个苏嬷嬷必定是他心中极有分量之人吧。
“安阳,你一会儿再替梁夫人送些茶水来。”许是方才注意到她喝空了桌上的茶,空藏大师在临走时特意嘱咐,倒让沈清禾有些不好意思。
撇开别的不论,云门寺的茶是真的不错。
果然没一会儿,安阳便去而复返,不仅替她送来了一壶新茶,更带了一份包好的茶叶,说是空藏大师特意吩咐给她的。“师傅说夫人既然喜欢饮茶,这是今年寺里新做的禅茶,还请夫人带回去尝尝。”
沈清禾闻言受宠若惊:“这……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收下。”
“师傅这些年来始终牵挂他那位故友,如今能从夫人口中得知她一切安好,也算了却心中所念。夫人就不必推辞,放心收下吧。”安阳笑了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袭灰扑扑的僧袍瞧着本有些老气横秋,这么一笑倒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沈清禾心里头还有个问题:“不知我夫君在此处祭拜的,究竟是哪一位先人?为何梁家先人的牌位会设在云门寺呢?”
“夫人看来有所不知。梁公子今日来祭拜的,并不是府上的先人,而是一位先贤大儒,袁凝袁老先生。”
“袁老先生?”沈清禾对于本地的名人知之不多,对这个名字更是半分印象也无。“夫君今日来祭拜的人是他?”
安阳点点头:“正是。这位袁老先生学问渊博,曾名震朝野,在当今天子还是太子之时,袁老先生又做过太子太傅,可谓是天子之师,德高望重。后来不知为何忽然辞去了朝中官职,告老还乡回到了江洲,没多久便病故了。师傅从前与袁老先生交好,便在寺里设了牌位。我听闻梁公子从前也受过袁老先生的指点,故而会常来此祭拜。”
“原来如此。有劳安阳小师傅为我解释这些。”沈清禾认真道了声谢,安阳便先离去忙其他的事。
而她也不愿一直在房中枯坐着干等,想了想便也出了禅房,难得来一趟,总该四处走走看看云门寺周围的景致。
山中天气多变,明明不久前还阴雨连绵,如今却已经放了晴。下过雨后,空气中有一种草木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气息,加上寺庙里特有的檀香味道,闻之便能让人内心平静。
此处是云门寺后院禅房,一般香客须就此止步,更何况今日又是个雨天,来进香的人本就不多。可沈清禾没走多久,便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她躲在圆形拱门之后,悄悄探头望过去,只见两个男子背对着她。
其中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世子,您已在此地停留多日,明日您务必得动身返回京都,要不然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我不过是听闻江洲风景好,出来游玩一段时日,就算被人发现也无妨。不过京中是有一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你安排一下明日的船只,一早我便启程回京。”
“是。”
“北曜那里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前不久夫人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世子,小人特意带来了。”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旁边那名身形高瘦的男子接过来看过,沈清禾跟着便听他笑出声来,道:“小妹又闯出了祸事,母亲这回说要给她议亲,找个人管管她才行。”
“郡主要成亲了?”
“按她那个脾气,肯乖乖成亲才怪。不过母亲说的这个人我倒觉得不妥,一会儿我写封回信,你让人送回去吧。顺便带一些这里的胭脂水粉给母亲,我瞧着比北曜国的要好上不少。”
“是。”
一阵冷风吹来,冻得衣衫略单薄的沈清禾哆嗦了一下,一个没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
“谁在那里!”
待沈清禾反应过来,却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一回头,却见那名高个男子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好大一跳。“嚯!”
“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男子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清禾此时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随即脸色一变,换了副端庄的浅笑:“这位公子,适才我路过不小心听了几句闲话,但也并非有意,请公子切勿计较我的无心之失。”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偷听的行为推个一干二净。
“无心之失?”来人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一脸无辜,且脚下虚浮似乎并不会武,却仍不能放下心来。“你是来云门寺上香的?这种潮湿雨天,你一个妇人怎得独自来山上进香?”
这话顿时让沈清禾心生警惕。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想确认只有她一人,好方便他杀人灭口不成?“其实今日我是陪同我夫君上山,只是他正在祭拜先贤袁老先生,我见雨停了便随意出来走走。实在非有意偷听公子谈话。”
“袁老先生?”听见这个名字,那人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
这时候安阳及时地出现在院子里,一见他二人,急忙走了过来:“梁夫人,梁公子正在四处找您呢。世子大人怎么也在此处?您不是正与我师父在禅房喝茶么?”
“梁夫人?”
“世子大人?”二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
正巧梁元辰和空藏大师此时也走了过来,一见到他们梁元辰眉头一皱,跟着便快步走过来,一面叫着一个名字,却并不是在叫沈清禾。
“燕祁!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