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文以载道,歌以咏志!这才是我朝读书人应有的风骨!”围观的人群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是墨姑娘!”众人一阵哗然,就连方才还在放肆嚣张的的赵念都跟着安静下来,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来人。
“梁公子说的没错,澄园诗会本是知府大人用来以文会友,本就不该以输赢得失相论。”众人口中的墨姑娘施施然而来,一袭藕荷色绣花罗裙更衬得她冰肌玉骨,眉眼间自带一股孤傲清冷,平添一份冷艳之美。
沈清禾从前在宫中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不管是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还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再加上电视上见多了娱乐圈的顶级美女,本以为自己对美色早已免疫。然而面前的这位女子却仍是让她生出惊艳之感。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如此清丽脱俗?”沈清禾饶有兴味地向秦嬷嬷打听,见下面那些读书人此时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哪知道秦嬷嬷却皱着眉:“娘子快别看了,这是醉风楼的秦墨姑娘。”
“醉风楼?”一听这经常在古装剧里出现的名字,沈清禾便明白了个大概。“如此风华绝代,这位墨姑娘应当是位花魁娘子吧。”
“什么花魁娘子,不过就是勾栏院里卖笑的。”秦嬷嬷对这样出身的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谁曾想这话竟然被下面的人给听了去,顿时有人发了火:“到底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竟敢如此诋毁墨姑娘!”
秦嬷嬷呆了呆,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由往里躲了躲。下面的人却不依不饶,说话间竟要上来寻人。
沈清禾叹了口气,这下热闹是看不成了,只得站了起来对着下面说道:“实在对不住,方才是我身边的嬷嬷一时失言,我替她向墨姑娘赔礼了。”
众人一见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又主动赔了礼,也不好再说什么。
梁元辰紧紧盯着她不放,像是在问她为何会在此处。
沈清禾耸耸肩。她来酒楼里吃饭,碰巧看了个热闹而已,又有什么不对?
秦嬷嬷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子,我看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沈清禾点点头,带着秦嬷嬷下了楼,一出酒楼便见着秦墨对着梁元辰行了记礼,说道:“早就听闻梁公子文采卓绝,却未曾有缘见过。小女梁墨,这厢有礼了。”
梁元辰还是那张冰块脸,只微微点头:“墨姑娘。”
对她态度冷淡也就算了,对这么个大美女也如此冷淡。这让沈清禾不由猜想,难不成梁元辰见谁都这副表情不成?
一旁的赵念看不下去,跳出来殷勤地说道:“墨姑娘,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在此遇上。当真是三生有幸。”
秦墨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是啊,若不是在这里遇上,我还不知赵公子如此霸道蛮横。梁公子不愿去诗会,你们一群人竟当街围堵,当真是好风度啊!”
一席话说的赵念等人脸上是又红又白。
梁元辰并不愿与这些人再多纠缠,拱了拱手便欲先离开,哪知道竟然又被秦墨给拦了下来来。
只听她浅笑着道:“梁公子,虽说赵公子他们此举鲁莽冲动。不过我也确实好奇,像梁公子这般诗书才情,为何不愿参加诗会?”
哪知道梁元辰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直接给驳了回去:“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墨姑娘无关。”
身为江洲城花魁的秦墨,这些年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旁人众星拱月地捧着,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让外人瞧了倒像是她硬贴上去一般,一时间面子上有些难堪。
这男人当真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啊。
沈清禾默默在心中叹气,一抬头又换上一副笑脸,适时站了出来:“墨姑娘不要误会,夫君并非这个意思。他只是怕诗会上万一输了,可是要罚酒三斗的。到那时,夫君他恐怕只能横着回去了。”
梁元辰闻言一愣。
她怎会知他酒量不好?
“夫君?”秦墨听了这话脸色微变,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沈清禾,虽说相貌不算出众,但也清秀可人,气质更是不俗。“原来是梁夫人。恕小女眼拙,失敬。”
沈清禾含笑着道:“我还未曾谢过墨姑娘方才替我夫君解围。只是我夫君说话向来比较直率,我虽已经习惯了,不过旁人却未必听得惯。还请墨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是在替他打圆场?梁元辰默默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倒不是他看不起青楼出身的秦墨,在他眼中,她与赵念等人并无不同,都不过是路人而已。既然与他不相干,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原来你就是梁元辰新娶的夫人?”赵念说这话时,脸上显然是不怀好意。“我们可早就听闻梁兄新娶了个夫人,据说是宫里放出的宫女,貌丑又无才,年纪也比梁兄大上几岁。今日一见,貌丑那是夸张了。不过无才,我瞧着倒是真的。方才就是你放任身边人辱骂墨姑娘的?”
梁元辰眉头一蹙,纵使他不喜沈清禾,却不能容旁人如此侮辱他梁家人。
不过还不待他反应,沈清禾已经笑着反击道:“有才无才那不过是旁人一句话。我看赵公子大约是很有些才华。不如我出个对子,赵公子来对一对。若对上了,那我便自认无才,丢了夫君的脸面,回去认罚就是。可若是赵公子输了,那丢的可是读书人的脸面。就不知道赵公子敢不敢了?”
被她如此挑衅,赵念不由有些动怒,却也不把她这样一个宫中出来的低贱女子放在眼里,于是便大言不惭地放话:“我寒窗苦读十数载,不过是对个对子,怎可能输给你这女人!”
沈清禾笑意更深:“那赵公子可就听好了。既然诸位都是考生,那我便以此为题。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公子请对下联。”
周围的人一听这个对子,都不由称奇。不仅前后相扣,而且意味深长。同为读书人,也都深知科考不易,有人到老也未必能考的上,沈清禾出的这个对子正切中天下考生心中之痛。赵念要对上,恐怕不容易。
赵念果真犯了傻,一时半会儿竟毫无头绪,不一会儿便急得满头大汗。
秦墨方才听赵念说沈清禾无才,没想到一出口就是这样精彩的绝对,点头赞叹:“梁夫人这个对子出得极妙。诸位都是才子,不如一同试着对一对?”
然而却仍无人敢应。
众人苦思冥想仍旧没有想出好的下联,就在这时,沈清禾忽然又笑了出来。
“夫君方才说诗以怡情,我出这个对子也只是让各位一乐,并没有想为难赵公子的意思。这对子本是我在宫中时听得,乃是朝中一位大儒所出,至今无人能对的上。既然夫君方才说有要事要办,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赵公子你觉得如何?”
赵念听她这么一说,赶紧顺着这个台阶下:“我说呢,如此妙对,怎可能是你一个妇人想的出的。既然是当朝大儒出的题,容我再想上几日,定能对的上!”
“那就改日再与赵公子探讨一二。”沈清禾说罢,又转向梁元辰,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温婉恭顺的笑。“夫君,咱们走吧。”
之前梁元辰便领教过她说话的功力,言辞间可以说滴水不漏,今日更是给人处处留了情面,既不会得罪人,又替他解了围。这样八面玲珑的功夫,不是人人都会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往人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