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国王城外,一辆驴车在城外驻足,车上一位姑娘时不时望着城门,对车内道:“五墨师父都进去一日了,怎么一点音信也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个小女孩跳下车来到:“你莫急,我去问问!”
小姑娘刚到城门口,城门开了道容一人出入的小缝,守城军士布上鹿角,守在两侧,城内聚集了一些百姓规矩的排在城内等着盘查登记出城。
小姑娘站在城外,扒住城门问一个军士道:“哥哥,哥哥,我跟您打听个事。”
军士偏过头看他一眼道:“去去去,没功夫。”
小姑娘张着大眼睛,看着那个军士,甜甜的说道:“哥哥,我就跟您打听个人,昨天进城的那位和尚师父,现如今怎么样了?”
那军士这回连看都懒得看她,手里忙活着放登记查验过的百姓出城,并交代道:“只两个时辰,自己留意着时间,别误了。”
出城的百姓连声应着,急匆匆的朝着青岩山中去了。
那军士这时方才回复小姑娘道:“不知道!这城不让进,小姑娘别处玩去吧!”
小姑娘回至驴车处,车上姑娘问道:“夕丫头,怎么样?问着了么?”
共夕回道:“没......没事,实在不行我偷进城去打听。”
微熏道:“别了,这青岩国王城内如今也不太平,咱们还是在城外等消息吧!”
共夕道:“要不咱们先把茶舍支上,这城里往外放人呢!”
微熏点头答应,跟共夕杜陵三人将茶棚支好,候着出城的百姓过来,言谈间也好打听城里消息。
可谁知出城的百姓往来走过皆是神色匆匆,根本没人往茶舍处来,或者说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竟然还有间茶舍。
共夕跳到路中央,拦住一位刚出城的百姓道:“大叔,进来喝碗茶吧!”
那位大叔绕开共夕道:“城门就开两个时辰,哪有功夫耽搁。”
共夕再拦其它人,也都是绕开她就走,还有人骂道:“丫头蛋子,别捣乱。”
共夕气鼓鼓的回到车内,大叫道:“我要放水淹了他们,当我水行门门主是好欺负的么?”
微熏手里揉着一块面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我替你教训他去。”
共夕道:“这王城里的人都惹了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微熏道:“那我就打遍王城给你出气。”
共夕闻言,气登时消了一半道:“还是算了,我怕你疼了手。我就这么说说出出气,真要放水淹了他们,我也免不了遭惩。”
二人一说一闹之间,杜陵进来道:“十碗茶,几位守城门老爷们要的。”
微熏放下手中的面,将茶煮好,放了四碗在茶盘上,交给杜陵,共夕在一旁也放了四碗在茶盘上,自己端着道:“我也去。”跟在杜陵身后一起来到城门处。
杜陵和共夕将茶一碗一碗的交到军士手里。
几位军士刚要喝,一位禆将带着几个军士走过来,见了茶隐含怒气的问道:“哪来的?”
几位军士将茶放下小心答道:“买......买的。”
禆将挥手让身旁两位军士去城外贴檄文,继续问道:“哪里买的?城里这附近没茶舍。”
一名军士指着城门外不远的驴车道:“那儿......兄弟们都忙活一早上了,这阵儿没什么人,便想着喝口茶歇歇,一会樵采的百姓回来,还得忙活不是......”
禆将冷哼着靠近那名军士道:“歇歇......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你知道那些人什么来历?不清不楚的东西拿过来就敢吃喝?你不想要命,我可还想要呢!”
几名军士闻言,看向茶碗的眼神都变了,慌忙将茶泼在地上,对禆将道:“蒋将军,是我们错了。我这就去将那茶舍拆了,将人拿来。”
蒋将军透过城门看向草庐车,看见共夕正跟在杜陵后面蹦蹦跳跳朝驴车走,挥挥手让那几名军士将茶碗摞好继续守门,自己带着两人端着茶碗来到驴车前喊道:“掌柜的,还碗!”
杜陵忙迎上来道:“呦,这么快喝完了?军爷再来一碗哪!”
蒋将军环视茶舍一周,瞧着杜陵道:“你们这不错啊!走到哪开到哪!”
杜陵道:“是,是,是,流浪天下,四海为家,谋个吃穿。您尝尝我们这的点心?我们这点心师父手艺可好了。国君吃了可都称赞呢!”
蒋将军“哦?”了一声,道:“你们还见过国君?”
“走的地方多了,什么人自然也都见过。”
蒋将军冷笑一声:“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也就什么消息都听过了?你们果然是细作!”说罢拔出剑来,一指杜陵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杜陵惊得两手一张,一摞碗落下来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共夕微熏闻见动静皆探头来看,连洛玄川也被惊动,化了人形出来。
共夕软糯糯的道:“叔叔,您为何拿剑指我大哥?他若得罪了您,我替他给您赔不是。”
微熏见剑离杜陵甚近,若是硬救,恐怕伤了杜陵,好在夕丫头反应快,抢先示弱,若那将军就此撤剑自然最好,如若不然也可趁他轻敌之际,伺机救下杜大哥出来。
蒋将军见茶舍内诸人不过是一个孩童,一位少女,还有一个容貌呆滞的男子,这几人除了自己剑下的这个,没一个像是细作,一时也怀疑自己是错枉了好人,正在收剑与不收剑徘徊之际,只听身后有人道:“这位将军,若是我这几位朋友得罪了您,老和尚跟您讨个颜面,求您宽宥了这次吧!”
蒋将军回头一看,这和尚竟是檄文上所说的被前君通缉,今王奉为国师的五墨大师,当下撤下剑来讨好道:“原来这几位是国师贵友,失敬失敬。”
五墨笑呵呵的道:“不怪将军,如今这国中形势,不容将军不小心。只是我这几位朋友属实不是奸细,这一点老和尚可以做保,将军大可放心。”
蒋将军将剑收了,道:“有大师做保,蒋某还有何话说。大师请便,蒋某告辞。”说罢拿出一串钱来递给杜陵道:“赔你的碗钱,剩下的给你压惊。”
杜陵没敢接,共夕跳过来,一把接过道:“谢谢叔叔!”
蒋将军对着共夕笑了笑,揉了揉共夕的头道:“小丫头!多大了?”
共夕道:“六岁!”
河不受不满的踢腾了两下蹄子,扬起的灰尘都沾在了蒋将军身上。蒋将军拍了拍身上尘土,回头看了一眼河不受道:“这驴......”
众人皆有些心惊,暗道:“莫不是被他看出了什么?”
蒋将军继续道:“怎么这么难看......”说罢带着手下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惟河不受跳着脚骂道:“你才难看,你全家都难看!你最难看!”
共夕蹦过来,一掐河不受嘴道:“你这样骂人家也听不懂,再说,人家也说错......”
河不受斜眼看着共夕道:“你说什么?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老子是古往今来妖界第一俊俏驴。”
共夕掏掏耳朵道:“那只能说明你们妖界太不争气。”
河不受气鼓鼓的一垛蹄子道:“臭丫头,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难解我心头之气。”
共夕满不在乎的道:“怕你?!”
这二人在那边斗个不停。
洛玄川看没什么大事,遂跳上车顶,趴下,抻起脖子,头向东方,一吐一纳的采起气来。
杜陵将五墨让到茶棚里坐下,道:“师父的事忙完了?”
五墨点点头道:“忙完了!”
“忙完了好,忙完了好!我给您煮壶茶去,您等着。”
这五墨话向来不多,杜陵他们当初在玄香城外遇见他,见他一个和尚自己走的辛苦,便带了他一同上路。一路上也只不过通过名姓,述过些往事,再深的交流几乎没有,一直到这青岩国王城门口,他们才知道这和尚竟然还是个通缉犯,如今是跑来王城给自己申冤的。
不一会茶水煮好,杜陵端过来道:“师父都还没尝过咱们茶舍的茶舍的茶呢!”
五墨笑道:“可不是。托身茶舍竟不知其茶味,想想都可笑的很。”说罢端起茶来啜了一口,神色忽然一变,似有些难以置信,放下茶碗来盯着茶汤看了半晌,又端起来啜了一口,似乎是确定了什么,问杜陵道:“这茶,杜施主您煮的?”
杜陵摇头笑道:“我哪有这手艺。是微熏姑娘煮的。”
五墨点头道:“微施主现在忙么?老和尚有话跟她说。”
杜陵道:“倒是不算忙,在屋里做茶点呢!”
五墨闻言站起身来,几步买到草庐门口,对着微熏先施一礼道:“微施主可好!”
微熏手里正在给茶点压花,不便抬头,只回一句:“好!还没恭喜师父拨的云开,师父若是不忙,少待一会,尝尝我的手艺。”
五墨笑着答应,道:“敢问微施主,您这煮茶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怎么?煮的不好?”
“不是,微施主误会了。老和尚只是觉得,您这茶煮的很像和尚的一位小友,是以好奇一问。说起来,和尚与小友便是在这山中相识,如今也不知他还在不在此......”说罢,满眼怀恋的望向青岩山。
微熏随口问道:“师父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五墨望着青岩山,语气感怀的道:“无妄......”
微熏随口答了声“哦”,继续压着花道:“原来是叫无......无妄?”最后两个字出口,微熏一手抓着压花模子,一手拿着面团,冲出草庐车,道:“师父,您刚才是说,无妄么?是么?”
五墨被微熏这个阵仗吓了一跳,瞧着微熏手里长柄压花模子,往旁边挪了两步道:“是,是啊!”
微熏激动的措着词,半晌指着青岩山道:“在这山里?”
微熏见五墨点了头,来不及放下模子和面团就朝山里跑。
杜陵靠过来,听见五墨长出一口气道:“我以为她要打我呢!”
杜陵道:“您不知道,无妄和她......她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五墨道:“无妄小友和你们是......”
杜陵道:“茶舍的掌柜,走丢了。来,师父,喝茶。”
微熏一个人跑进山,不顾山路崎岖,一路喊着无妄的名字,指望着在某一处,能得到无妄的回应,自己多久没见他了,很久了吧?!
走着走着微熏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原地打转,凭着自己对野外环境的敏感,微熏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向着自己逼近。微熏停下来,将压花模子横持在手中,警惕的查看着四周环境,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忽然背后一阵邪凤,微熏向旁一闪,一道黑影从自己肩膀上掠过,微熏只觉得肩膀一痛,几滴鲜血已落在地上。
微熏捂住肩膀,四下找寻,却不见半个人影,猛听得树上一阵响动,微熏抬头去看,只见枝繁叶茂的树冠间似乎有个影子在来回跳跃,伺机向她进攻。
微熏站在原地,目光警惕的追着那个影子,做着御敌的准备。正这时,后背一丝清凉划过,猛然一痛,微熏跳转回身去看,背后却什么都没有。
未知的恐惧使微熏有些怕了起来。
树冠上的每一次响动都不得不让她注意,而她身旁此刻还有东西在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攻击她。
这东西看来不止一个,它们在配合着,袭击自己。
微熏背上的伤口似乎不浅,她已经感觉到粘粘的血液在自己身上流淌,那感觉很不舒服。
解决它们。尽快解决它们。
微熏在背后抹了一把,血染红了她整个手掌,微熏将手拿到近前来,舔了两下,平静而狠戾的道:“你们,来呀。”
微熏舔血的行为似乎激怒了它们,或者说引诱了它们,微熏听见树冠上的声音不见了,整片树林安静了下来。
微熏放慢呼吸,将身躯放低,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安静,安静,安静......听见了,背后的枯叶轻轻的响了一下,微熏转身飞出一脚,将正跃起向她扑来的一只东西踢了出去,那东西撞在树上,骨碌碌一转,便落在了地上,张着两只黑漆漆的圆眼睛,看着微熏,那是一只长相可爱的生物,半像老鼠半像兔,微熏没见过,叫不上名字。
那生物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微熏也一刻不敢放松警惕的盯着它。
猛然间背后风声忽响,微熏心道坏了,又上了这畜牲的当了。
微熏刚要躲避背后的攻击,没等挪动半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酸软栽倒在地,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看见自己周围一圈尽是“兔鼠”,都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洛玄川与共夕本是寻着微熏的呼喊声一路追来,可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半天没听见声音了,共夕埋怨道:“说让你快着些,快着些,你就是不紧不慢,看看,这下跟丢了吧!”
洛玄川道:“久不走动,走不动!”
共夕急道:“这都半天没动静了,也不知是找见了还是怎么,你自己慢慢在这晃悠吧!我先去前边看看。”也不等洛玄川回话,共夕三跳两跃朝前就跑,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洛玄川依旧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着,这山里广有人迹,寺观林立,一点危险的气息都没有,正可以让她们随意跑跑。
钟伴铃声动
鸟随沸响惊
洛玄川满肚子的诗情都被眼前这景致给勾了出来。
正盎然间,只见共夕神色惶急的跑回来,一把扯住洛玄川道:“快走!”
洛玄川见她样子,晓得八成是出了什么事,便由她扯着将自己带进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林中。
共夕撒开手,一指地上草叶见得血迹道:“新鲜的。”
洛玄川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站起身来,看看四周环境道:“这里奇怪。”
共夕道:“你看出来了?”
洛玄川点点头:“布置了奇门遁甲。”
共夕道:“熏儿不懂这些,只怕是误闯进来,被什么人伤了,且带了走。我刚才还发现了这个。”说着指着一边树底下,被些落叶盖了一半的压花模子和面团道:“那两东西上,全是血。”
洛玄川看过模子和面团,心知微熏恐怕被伤的不轻,心里不由也担心起来,飞身跃上身旁一棵高树探查。
共夕也跟着跃上来道:“这除了树,还是树,能看见什么?”
洛玄川指着不远处几间寺观道:“房子!先去最近的看看。”
两个人在树冠上几个起落到了最近的一间寺院,这寺院不大,只是个前后两进的小院,茅盖顶,草结庐,看着甚是寒酸。
洛玄川上前拍打柴扉,道:“进香”
半天没有回应。
共夕一把拉开洛玄川道:“你那样拍,谁听得见?”说罢咚咚咚砸了几下门,大声道:“师父开门,有客进香。”
半晌门内传出一个老尼的声音道:“施主别处请吧!本庵不待外客。”
共夕又拍了几下门,门内再无回应。
共夕道:“得,遇上真礼佛的了。我偷偷进去看看,你就在外等着吧!别坏了人家清名。”
洛玄川点头答应,共夕则绕到草庵后,飞身溜进去,绕了一圈出来,有些心酸的对洛玄川道:“走吧!”
洛玄川也不多问,两人奔着下一处寺观便去。
邻近的几个寺观被二人寻了个遍,有的香火鼎盛,有的落魄寒酸,但是瞧着哪个也不像藏了人的。
洛玄川说,那些人的眼睛里虽然还带着烟火气,但是都不奸邪,不像作奸犯科之人。
青岩山被他二人翻了个遍,也没能找见微熏的影子,反倒是找到了无妄住的那个山洞,洞中壁上刻着几个小字“无妄山居”,现如今里面是桶干盆涸,火熄食腐,看着已是久无人居。
共夕跺着脚道:“无妄还没找着,熏儿又丢了!也不知这青岩国是跟咱们犯的什么冲!”
洛玄川道:“这洞如此整洁,无妄应该是自己走的。倒可暂时不必担忧。”
共夕道:“不担忧?能不担忧么!就算无妄是自己走的,你就能保证他现在没危险?再说熏儿还受着伤呢!”
洛玄川道:“不如先回去吧!”
“回去?人还没找着,回去?”
洛玄川点头道:“告诉不受,一起找!”
共夕道:“那你回去告诉他就是!我留下接着找。”
洛玄川摇头道:“不行。不知对方是谁,我怕你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