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尉烟岚半晌无声,我只以为她睡了,山洞中安静温暖,我也合上眼,慢慢睡去。不知几时,我翻了个身,忽而醒了。睁眼,火把已经熄了,阴暗空旷的山洞里,只有大家的呼吸声。我坐起身揉揉眼,黑暗中能隐隐分辨出众人的轮廓。
尉烟岚在我身侧,背对着我,还在睡,再远一点,是蒹葭,靠石壁的另一边。叶相携闭眼半坐着,似乎睡得很沉。我忽而反应过来:“嗯?归迟师兄呢?”我揉揉眼,又静静看了半晌,洞中虽是阴暗,却也不妨碍我看清几人轮廓。
没有浪归迟,难道......他出去了?我悄悄起身,向外走去。走到洞口,我才发现山洞外飘着细雨,迷迷蒙蒙,无声无息,大家都在梦中,竟无人察觉。我探出头,却见沧彦怀抱长剑,靠着石壁,正盯着那蒙蒙细雨出神。他眉目沉沉,薄唇紧抿,雨丝渐渐打湿发丝与衣衫,他也浑然不觉。
我轻声:“沧彦......”沧彦转过头,神色温柔下来:“恍恍.......?”
我站到他身侧:“下雨了,进去吧。”沧彦伸手触及雨丝,低声道:“是啊,下雨了。”
我说道:“你.......在想什么?都不像你了......”沧彦沉默会,呼而回忆道:“恍恍,小时候,下雨天,长兄常常抱我在怀里。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窗前,一边看雨一边给我讲些好玩的事情。母亲则坐在一旁,笑着看着我们。她每次总煨着手炉,那手炉上还画着莲叶与鱼,每次她把手炉焐的温度合适了,才揣到我怀里。可我现在,最讨厌雨天,它似乎可以一丝一缕抽进人心底,那些快乐、温暖、回忆。
只留下绵绵不绝的哀愁与恨意,冰冷了人心。”我心间微痛,不自禁伸出手:“沧彦,你经历过些什么?”沧彦低头,见我纤细的手轻轻拉住了他衣衫一角,像是一只微白的蝶,禁不住这风雨似的,静静停歇在他身边。沧彦眸光闪闪微动低声:“不过是些久远往事,我早已走过来,你又何必替我担心。”
沧彦恢复微笑:“没事,你再进去睡会吧,我在这儿守着。”我忽而开口:“你总是这样,让人看不透。明明心中有事,却总装的若无其事,明明心沉如石,却笑得云淡风轻。
我呼吸急促:“带着面具生活......这样不累吗?你们怎么都是这样,把自己藏的这么深,不快乐......都不快乐。就没有一个人能让你们放下那些沉重,那些不快乐,去坦诚而对,相互取暖吗?你是这样,尉姐姐是这样,归迟师兄......也是这样。”
我低头说道:“我没有什么大的力量,就只是这一个人,一片心而已。”我神情沮丧,声音愈低:“我把你们当做可以信任的人,我希望你们开心。”
话还未说完,下一瞬间,沧彦却已把我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他沉而有力的心跳。沧彦感觉我在他怀里微微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兽,可他没有松手。心中震动,来不及多想,我已轻轻推开他。我明显感觉到,沧彦身子一僵。
我目光躲避。方才推开他那微小的动作,是否便代表心中最纤细真实的情绪。眼前这个男人陷入了沉默,这细雨中短暂的沉默,却带着些孤寂,清冷的意味,我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竟有一丝内疚。
我收了眼底,情绪转移话题:“对了,归迟师兄不在山洞里,他一个人出去了吗?”沧彦恢复平日模样,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没有人出来过,恍恍眼花了吗?”
我有一些疑惑:“是吗?”我再不言语,仓促笑笑,转身离去。沧彦目送我离去,自嘲一笑,眼中一片荒芜。
我静悄悄回到山洞,却见浪归迟在叶相携外侧,正静静靠着石壁,闭目休息。他的呼吸声绵长均匀,似是熟睡了许久了。我揉揉眼,再走近一些。未想我不小心碰到了浪归迟的脚,我心间一跳,静静看向他。浪归迟慢慢睁眼,似乎有些疑惑:“云裳?你还没睡吗?”
“我方才见你不在洞中,便想起身去看看,谁知在外面也没见着你,我还以为......”浪归迟沉默笑笑:“以为我离开了?云裳,一定是你眼花了。我一直在的,就在这睡着,也不知你是何时起身的。去睡吧,大家都在的,别担心。”
我静静看他半晌,若他真的不欲我知,问又有何用?我移开眼眸:“好,师兄歇息吧。”雨散天明,新的一天,众人休息一夜,皆是神清气。
叶相携说道:“妖女老巢,当是离这幻境出口不远,我是适才紫微印符纵观五斗,妖气也来自西北方向。”尉烟岚微微一笑:“蒹葭说,玉涛院众弟子间,你的追妖术尽得院尊真传,精准无比,我们跟你走便是。”
叶相携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物:“这叫玉清散,能隐周身真气,叫妖女察觉不到我们靠近。”叶相携仰头率先服下,说道:“这玉清散只有半个时辰功效,我们得尽快行动。”
浪归迟接过玉清散,递与众人:“此去生死共赴,势必替天行道,拿下妖女,出发吧。”众人跟着叶相携紫薇印符,一路行到一处幽深山谷。谷中一片金黄,脚下山道覆满枯叶,山道旁一草一木皆带了些萧索肃杀的味道。
叶相携警觉:“等等,这里气息有些不同寻常,恐怕伏有什么机关。沧彦凝神观察,慢慢说道:“看这草木山石的方位,似乎藏有玄机,若是没有猜错,这山道被这妖女设了阵法,须得破阵,方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