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胡迪的架势，在病房耗上一晚上也不是问题。她提了很多问题，左青岚帮着周夏一一作答，一边回答一边感慨，这姑娘绝对是个好苗子，如果能试着打职业，肯定前途无量。
“你如果去打职业，要不了几年一定能打出个名堂。”周夏基本上是转述原话。
胡迪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你说真的？”
周夏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胡迪抿着嘴，说：“这话别人也说过，我原本信了。遇到你之后，我猜他们不过是在敷衍我罢了。”
说完，她幽幽地望着周夏。
“这么想就不对了，我可不是一般人。”周夏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胡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又一次邀请周夏用自己的电脑打一局，想看看高手操作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周夏实在不希望自己连续两个晚上都在昏迷状态中度过，好说歹说愣是婉拒了。
看见周夏这个反应，胡迪似乎觉得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准备离开。离开前，周夏跟她要了微信和电话号码，倒不是出于对她送自己回医院，又带来这么多吃的，还留下一台电脑的感激，单纯是因为胡迪长了一张这世上没有一个直男看了以后不想要电话的脸。
说到电脑……她不是来取电脑的吗？怎么又落下了！周夏赶紧给胡迪打电话，谁知她回了句“已经走远了下次吧”就挂断了。
五分钟能走多远？周夏纳闷了一下，不过也好，至少很快又能看美女了。
说到美女……周夏又想起了白洁。名字虽然起得有点不吉利，但只看这美貌可真是名副其实。想着想着，周夏干脆在微信里找到白洁朋友圈，猥琐地翻了起来。谁知半年朋友圈翻过去了，居然连一张自拍都没有。
“真浪费，啧啧。”周夏摇头感慨。
无聊之余，在左青岚的建议下，周夏开始再次熟悉游戏。他的身体现在和左青岚的磨合明显有问题，一到关键时刻就露怯，再这么下去，蹭到的奖金都不够付救护车钱的。
周夏本人在游戏方面是真的没什么天赋，要是让胡迪看见他亲自操作的样子，好感度怕不是一分钟就败光了。
刚结束了一局，昨天答应今天下班就过来的两个损友终于到了。这两人都是他的同事，一起在三家公司待过，每次跳槽都是一个拉两个。两人拎着几个罐头，看到桌旁那一堆营养品，同时一愣。
“土豪啊。”张永超连声“啧啧”，放下自己的，拿起胡迪送的一罐，“这谁给你买的？齁儿贵！”
你要是看见送的人长什么样，就不会关心贵不贵了。周夏心道
小聂则盯着桌上那台笔记本：“你什么时候换电脑了？这台不便宜啊。”
“不是我的，别的朋友拿来玩，忘了拿走。”周夏淡定地回道。
“可以，你这住院住得够滋润，比在自己家还舒服。”张永超笑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周夏简单告诉他们自己是在辞职当天出的事。两人先是听说他出了车祸，回去工作了好几天才听说他辞了职，于是问起了原因。
周夏把自己离职前的情况复盘了一下，张永超听完后摇头说：“听明白了，你这是被人给挤兑走了。”
周夏点点头，他因为负责一个三百万的项目被终止，遭到了客户投诉而离职，实际上在项目执行期间他就感到了种种不妥，也努力跟公司反馈，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也好，周夏早在两年前就对公关营销行业失望透顶想转行了，所以在公司提出让他主动离职时，他也没有多废话。
回顾五年的职业生涯，周夏凭着一点天赋的想象力和写广告稿的经验成了一名公关创意策划，在这几年里，他倒也不是没有拿出过亮眼的作品，受到公司内外表扬的经历，但绝大多数时候，他工作的主要内容都是在和客户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作斗争。
即便是在这个讲究创意的行业，周夏接触到的绝大多数工作都是平庸沉闷且无聊的，所以他早就萌生了退意。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当他想要努力做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时，无论客户还是大部分同事的反应，都让他想打人。
LOGO大就行了！产品要放得显眼一些！你这个用词不潮！你这个视觉不酷炫！
一边说着“潮”和“酷炫”这种二十年前的流行词，一边要求形式新颖，文案符合年轻人的喜好和习惯。面对这样的客户，周夏怎么也适应不了。
入行前，他看着网上宣传的牛逼广告创意，暗自想着这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
入行后，他看着同样平庸的广告创意才明白，就这种玩意儿也能让客户买单，真是太牛逼了！
到现在，他彻底明白了一个真相：在这个行业里，只有1%不到的人是真正的精英，做着对客户，对社会，对消费者有用的事，剩下的99%，都不过是蹭着行业的光环，吸着傻子客户的血而已。
与其劳心费力地把一个客户根本就不会买单的好创意改了又改，还不如在一部小说里编一段自己喜欢的剧情！
客户不会对他不理解的概念买单，读者却是包容，聪明，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
同样是绞尽脑汁地思考，至少后者是真正有价值的。
一说起公司的事，周夏头就明显地大了起来，张永超看到他的表情，识趣地不再多聊，小聂则立刻聊起了一个让周夏非常感兴趣的话题：“你知道吗？高大妮也马上就要被开了。”
高大妮是跟周夏同期加入公司的同事，早期在同一个项目组，两人都是新人，合作无间，很快就奠定了坚定的革命友谊。这位姑娘虽然个子没超过一米六，但总是时不时展现出一米八的气场，是周夏在公司内少数认同的人之一。
“怎么回事，说说？”周夏好奇地问。
“还不是因为蛇哥那事儿！”小聂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这货是个戏精，同时非常擅于收集和整理情报，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狗仔。
“蛇哥？”左青岚不由得叫出了声，不过其他人听不到。
“我们公司跟蛇哥有业务上的关系。”周夏用意识回复左青岚，用嘴回复小聂，“蛇哥那事跟高大妮有什么关系？”
他瞬间想到，难道蛇哥赌外围和高大妮有关？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根据他对高大妮性格的了解，她如果知道蛇哥干了这种事，第一反应八成是抽他一个大嘴巴子。
张永超摇摇头，叹气道：“你在公司都混到高级创意经理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难怪被人挤兑下来。”
他是恨铁不成钢。
“你不知道么？在FOI之前，公司帮客户VWD公司拿下了蛇哥的代言，价格还不到别家报价的一半，靠的就是高大妮的关系。”小聂说。
“这事儿我记得。”周夏对这事有点印象。蛇哥这种级别的选手，属于顶级流量，个人代言的费用至少是八位数，高大妮低价拿下的时候公司内部还通报表扬了。
“后来FOI出了这事儿，客户气得跳脚，不仅要起诉蛇哥和99 Problems战队，还要起诉咱们！为这事，老板都亲自带人上门道歉了，回来之后没两天，就宣布要开除高大妮。”
“不至于吧？高大妮年年是优秀员工，业绩一直是顶尖的，犯得着为了这么一件事开除？再说蛇哥这事儿属于不可抗因素，别了她，公司都不应该背锅啊。”周夏纳闷。
“正常情况下，确实不应该，但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了。”小聂神秘兮兮地说。
“啥事儿？”
“我听说在道歉现场，高大妮对着客户发飙了！”
“卧槽，这么刺激？”周夏来了兴致。
在公关行业，客户说要有光就必须有光，多数情况下怼客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对着客户发飙这种事，只有在脑残电视剧里才常见，现实里干了这种事的人通常都保不住工作。
“当时跟他们去的还有蔡昕诺，她都告诉我了。一开始吧节奏挺好的，客户那边骂完蛇哥骂战队，骂完战队骂公司，老板听她骂公司骂太狠，忍不住回嘴说我们当时在短时间内争取到蛇哥的代言，还省了这么多钱，这些都不是小事。
“客户倒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骂完公司也差不多就消停了，但过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始骂蛇哥。蔡昕诺说，你是没见过客户那个嘴脸，比赛现场客户见着蛇哥的时候，恨不得当亲爹一样捧着，又是合影又是要签名，蹭了又蹭，现在一出事，把人祖坟都骂冒烟了！”小聂绘声绘色地还原着蔡昕诺的语气。
“后来呢？”
“本来嘛，客户不再骂公司转去骂蛇哥，这表示她至少对这件事的态度走上正轨了，知道我们不该背锅。骂蛇哥就骂嘛，跟公司又没啥关系，老板都跟着附和了。可她越骂越难听，骂着骂着，高大妮忍不住了，起来就是一通回骂。说什么真相还没查清楚，不能张嘴就互喷啊，变脸真快，逮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啊，诸如此类的话，愣是把客户和老板都喷懵了。
“后来听说，回了公司以后老板又接了客户的电话，单独挨骂一个多小时。估计是客户施压了，挂了电话就把高大妮叫进了办公室。”小聂撅起嘴摇摇头，“我早听说高大妮挺刚，但没想到有这么刚，确实是条汉子！”
“我懂了。”周夏点点头，“你们不知道，她在来公司之前当过99 Problems战队的助理，跟蛇哥挺有渊源的。去年她生日的时候喊我吃饭，饭局里蛇哥还来了。”
周夏其实没把他心里想的全说出来。实际上，“渊源挺深”并不能充分地描述高大妮和蛇哥的关系。尽管高大妮从没真正承认过，但从以前周夏和她聊天的细节中，他判断得出来，这两人如果不是谈着或谈过恋爱，至少也是铁哥们儿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