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监”趁乱走了出来。小四说：“如今他已经不再是皇帝了，这些随从都要做鸟兽散了吧？”
杨冷杉摇头道：“过渡时期，他们仍然享有优待条件。外面天翻地覆，这里面还是锦衣玉食，奢侈不堪。这些人又怎么肯放弃废主呢？”
看着徒弟眼巴巴的样子，他本打算带着小四看完这件大事便一起回去，心一软，说道：“走，咱们去御膳房看看，那边服侍的小太监甚多，到外层蒙混过关也是可以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二人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才从养心殿走到御厨房，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人盘问。
到了近前，小四仰面一看，这御膳房虽然没有那些宫殿富丽堂皇，却涂着朱漆，气派非凡。
杨冷杉看看太阳，笑道：“这个点儿，应该是给主子上菜的时候了，走，我们去试吃。”
“试吃？！他好歹也是个刚刚退位的皇帝哎，我哪敢吃他要吃的菜？！”年轻人吓得矮了半截。
师父不满意地横他一眼，硬声道：“怕什么？你跟着我进去，不要露怯！”
小四刚走进去，只见饭桌上浩浩荡荡地排列着许多道美味佳肴，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儿，令人食指大动。
旁边站着一溜太监，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面容悲切，估计都是考虑今后的命运。
有个小太监扶起筷子，正打算挨个试吃，杨冷杉却喝止了：“你退下吧，皇太后说了，今天不比他日，她老人家非常担心有人会在饭菜中做手脚，因此派我二人来试吃。”
小四紧张得两腿发抖，只怕被众太监发一声喊，顿时轰了出去，保不齐还有什么擀面杖之类的武器。
不想那个小太监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施施然真的退了下去。
少年悄悄地耳语道：“师父，难道真的能吃这些东西？”
眼前摆放的菜肴做得无比豪阔，还有整鸡整鸭、酱香牛肉什么的。粗粗估算一下，竟有一百多道菜！
“尝膳！”立在一旁的老太监拖腔拖调地喊了起来。
这些伺候了主子很多年的家伙脸上都冷漠至极，彼此也不说话，都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倒好像是许多段竖着的木头。
年轻人没有提防，哆嗦了一下。他学着师父的样子，将银筷子举起来，夹了一筷子菜肴，放进旁边的小碗，细细品尝起来。
每道大菜的旁边都放着一个小碗。
小四起初不明白，却见师父泰然自若地站在长条桌子的对面，从御膳的旁边，取出一部分放进小碗中，再端起每个小碗大快朵颐。
“四儿，吃快点，不能让主子久等，这个天气还冷着呢。”杨冷杉“尝膳”的手法极为熟练。
年轻人装出镇定的模样，开始一道一道地品尝起来。
每个银碗之中都放着一个小小的银牌子，这自然是怕主子中毒的物件。
小四口味其实偏清淡，一下子遇到这么多大鱼大肉，其实有些吃不消，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埋着头勤勤恳恳地吃着鸡肉。
放眼看去，桌子上浩浩荡荡排了这么多道大菜，每道菜的下面还放着装满高温热水的瓷罐子，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俩人究竟是武林高手，吃菜的姿势很优美，速度也很快。
领头的老太监木然地看着，心里也起了一点儿疑心：这两个自称是隆裕太后派来的人，面生得紧。
而且神采飞扬，根本不像皇宫里奴才们的苦相，甚至连主子们的气度都没有这两个家伙好看……
“唉，大清都亡了，还管这些闲事做什么……那盘清蒸鸭子不错，等会儿撤下来得快点儿下手。”老太监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传膳！”门外的大叔太监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号，众人耸然动容，一起忙乱起来。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快把菜全部放进食盒中！”老太监命令着师徒二人。
小四正在诧异，浩浩荡荡一百多号子朱漆食盒上场了！上面描画着象征皇家身份的金龙。
“师父，这么多饭菜，肯定至少得给几百号子人吃吧。”少年轻轻地耳语道。
杨冷杉淡淡一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若在往日，他二人断断不能混进宫中，可是退位诏书一下，宫中人人自危，早已乱作一团。
6岁的小主子端坐在养心殿上。
何以解忧，唯有吃喝。
小废帝远远地看着例行公事般的御膳，叹了口气，连起身都不肯。小太监将他真正喜欢的二十多样菜一一放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这是太后专门为了陛下让厨子做好的菜。”
“嗯，将那萨其马拿过来，我先吃块点心。还有，以后不要再喊我陛下了，母后说了，大清没了。”小主子语音淡漠。
师徒二人躲在伺候的太监队伍末尾，看着西洋景。
小主子今日是一个人用餐，他瞅准了一块肥美的酱香肘子，筷子刚刚伸过去，一旁监督吃饭的太监立即跟尖叫鸡式地提醒道：“求主子节制进食，这肘子肥腻不堪，对主子身体大大不妥。”
6岁的小孩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退位，他穿的仍然是黄袍马褂。
小四不禁瞪圆了眼睛，他单知道做皇帝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不曾料到一举一动都有诸多限制。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短。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想吃的东西飞速地被重新装回了食盒。
“朕想去御花园转转，你们谁陪我过去？！”他只吃了五六分饱，心情不好。
主事的老太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意：“陛下，御花园里常常传出奇怪的声响，恐怕是鬼魂啊，主子龙体万万不能受到惊吓……”
“陛下，奴才愿意带您去御花园里转一转。”队伍的末位传来一个中年太监清朗的声音。
杨小四走在曾经的小皇上和师父的身后时，还觉得这似乎是一场梦境。可是周围的寒意那么真实，御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
“你们两个倒是不错，愿意带朕……带我出来转转。”穿着华服的小孩露出难得的笑脸。
杨冷杉见四下里无人，将拎着的食盒打开来：“主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太好了！是酱香肘子！我怎么才见到你这么好的人？快些给我吃！”小孩接过一双银筷子，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少年问师父：“刚才那么多菜，全部拿下去了，结果如何呢？”
小主子一面吃，一面冷笑道：“哼哼，这些奴才自然是自己享用了，吃不掉的，估计也是倒掉。”
“天啦，这也太浪费了吧！这一顿饭，桌上就摆了8只鸡，3只鸭子，还有其他的东西数不清……”小四痛心疾首地计算着。
三个人正在愉快地交谈着，御花园门口猛然跑来了好几个大内高手，他们神色紧张，其中一个高喊道：“主子小心，这两人是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