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涵勉强着上了车。他发动车又一溜烟地跑了,不过他没有再像昨天一样开飞车,虽然还是超越了很多车辆,感觉没那么吓人了。
“你开车技术怎么这么好?”汪涵问。
“我上初中时就开始学摩托车了,学会后就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开飞车的。”
“那你就没摔倒过吗?”
“那时年少,可不如现在沉稳,就算没有把握也敢去闯,好几次摔倒了马上就可以站起来,只有一次比较严重的是把腿都摔折了,害得我好长时间都没能再骑车。”
“你爸妈不让你骑的吧,要是我,我才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骑车。”
“我爸可不这么想,他说是男人就得去做男人该做的事情,那次摔折腿后他并没有阻止,只是我妈不准。”
“那你爸一定是个很man的人。”
“也许吧,反正在我爸眼里,是个男人就不应该怕上刀山、下火海,他最讨厌那些前怕狼后怕虎的人,他常常说那些人根本不配做男人,仿佛男人就是钢铁做成的。”
“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好啊,在他身上你可学到譬如坚毅、刚强、勇敢这些东西。”
“你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这时她夹在腋下的书掉了,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快停下,我的书掉了!“
他放慢了速度,但并没立刻停下来,他说:“什么书,如果不重要,我改天给你买一本,那本不要了。”
“停车!”她命令似的说,“必须要!”
肖远连忙靠边停了车,这时已经离掉书的地方两百多米远了,车才停下,汪涵便下车飞速地向回跑。她跑到那里捡起了书并没有马上返回车上,她来回地在那附近搜寻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见她不回来,肖远把车钥匙拔了后来到她身旁。
“你找什么?”
“相片,一张相片,快帮我找找。”她一直埋着头,打开手机电筒到处找着,看样子很着急。
“好,可能被风吹到路外面去了。”他说着跳到路栏外。路栏外是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看样子已经荒废很久没耕种了,杂草厚厚的,踩上去软绵绵的,有的草已经没过了膝盖。他打开手机电筒用手扒着草仔细搜寻着,像在寻找什么宝贝似的。汪涵在路边上找不到也越过路栏跑到荒地里找了起来,可是找了一两分钟还是没有找到,肖远便说:“什么照片,如果是你的,我明天就给你写一堆出来,而且都很漂亮。”
“你就算写一百张、一千张也没用的,那是我最珍贵的一张照片!”她着急地说着,看来不找到照片,她是不会罢休了,而且因为着急,她没去考虑肖远说的“一大堆”、“都很漂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哦。”他应了一声,扩大了寻找范围。公路旁的荒野里是那么漆黑、那么宁静,除了公路上一阵一阵的汽车鸣笛声,周围就是蛐蛐声和蛙声一片。他用手扒着地上的杂草,脚把杂草踩得吱吱作响。凡是眼睛可以看到的范围他决不看露巴掌大一个地方,而她除了细心,还带着急切的心情,仿佛弄丢的东西不是照片,也不是钱,而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在哪里,到底会在哪里?”她找得几乎要哭了,“若是弄丢了,我再找不到比这更珍贵的照片了,怎么办,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没想到把它放好一点!”
“别着急,一定会找到的。”肖远安慰她说,若换作是别人的,他早就停止寻找了,可是因为是她的,而且看她那样着急的模样,他不敢懈怠。
找了十几分钟后,肖远在距离掉书几十米远的草蓬上找到了,大概是车开得太快,风太大,才把它刮到这么远的地方。
“找到了,找到了!“他高兴地叫着,仿佛那照片对他同样重要。
“真的吗,快给我看看!“汪涵赶紧跑过去,抢过了照片,”果然找到了,谢谢你,谢谢你!“她竟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并拢着跳着,像个欢天喜地的孩子。很快她松开了手,用电筒照亮着照片,用雪亮的眼睛凝视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照片上那个中年人的脸上,渐渐的脸上兴奋的表情消失了,既而两滴热泪滚了出来,她立即擦去了。
“你怎么了,你们女人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他把头凑近照片,用手机照亮她手中的照片,两个手机的光照在一起,照片上的画面显得更加清晰了。那是父亲跟她一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只有十几岁,像朵待放的花蕊,父亲的右手搭在她的肩上,他们都微笑着,虽说是父女俩,却像两个亲密的朋友。
她转过身背对着肖远,把照片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眼泪不住地往外流,父亲走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流眼泪,仿佛父亲根本没有死,而是寄生在这张照片里,假若照片不在了,父亲才会真正的消失了一样。她的眼泪像截了堤的水,越流越多、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还抽泣起来。肖远走到她跟前,把她搂入怀中,心疼地说:“天天见你笑逐颜开的,以为你爸的事早已过去,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伤心。“他抚摸着她的头,”哭吧,自从你回来就没见你这么伤心过,你一定憋得很辛苦!哭吧,现在没有别人,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暂时把我当你的亲人,我愿意像你的亲人一样给你安慰。“
她抽泣着双手慢慢抱住了他的腰,她的喉咙像被铁丝扎住了一样,她很想哭,很想好好发泄一下,却只是断断续续地哼出几声,像个爱哭的孩子被大人逼着不许哭出声的样子。她感觉心痛得厉害,用手撕扯着肖远腰上的衣服,肖远就这样一直搂着她,任他撕扯,一脸痛苦的表情,完全被她的痛苦给感染了。
“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肖远说,似乎所有人都会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可是这样的话在这种时候无非是让伤心的人更加绝望。这时她想起父亲的笑脸,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她放声哭了起来。他就这样怀抱着她,任她哭个痛快。
哭了好久终于哭累了,她离开肖远的怀抱用袖子擦去眼泪,这时肖远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到她的脸上,用手指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脸上全是同情和怜惜,他深情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抬起头,靠着手机微弱的亮光看到了他那一脸深情的模样,便轻轻退了两步,现在她看起来已经趋于平静了,她说:“不好意思,我们走吧。”他拉着她的手穿过了软绵绵的草地,回到公路上,回到摩托车处。她把相片放回书中,再把书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书较大,只能卷成一个圆筒放进去,还把她的包上下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