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言言往前走,丢给身后的倾颜一句话,“跟上了,别迷路。”
倾颜看着言言在他怀里乖巧的样子,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怔愣了一会儿,才抬脚跟了上去。
由江郗城抱着孩子,倾颜轻松了很多,一行人自然也就加快了步伐,很快,他们便走出了林子。
江郗城对向晨吩咐了几句什么,向晨便带着手下押上一胖一瘦两个绑匪上了车,江郗城转而走向自己的车子,拉开车门,让倾颜先上车,然后把言言递到她的怀里,所有的动作都温柔而小心,脸上更是流露着深情。
一路上,他把车子开得又稳又快,倾颜和言言都累极了,车子一晃,母子俩便再了撑不住了,靠在后座上,很快就睡着了。
江郗城在后视镜中看到母子俩睡得香甜,不禁放慢了车速。
那是一幅极美好的画面,言言依偎在倾颜的怀里,小脸上满是依恋,而倾颜则紧抱着他,仿佛那是好不容易寻找的遗世珍宝,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怕再度丢失了。
她眉头微蹙,长睫卷翘,唇瓣因熟睡而微微张开,因为熬了夜,加之情绪焦虑,眼睛下面浮现出一丝淡淡阴影,那模样让江郗城有些心疼。
他缓缓停下车子,脱掉外套,将外套轻轻地盖在母子俩身上,这才重新发动车子,再次向前驶去……
浅眠的倾颜在车子停下不久后,慢慢醒了过来,眼前是江郗城的背影,她不由地一怔,忙低下头向怀里看了看,当看到言言时,她又长舒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看到窗外陌生的景象时,她不由地一惊,脱口问道:“这是哪里?”
“睡醒了吗?”江郗城回头看着她。
倾颜看他一眼,又看向窗外,皱眉问道:“这是哪里?”
“下车吧!”江郗城所答非所问,他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打开车门,倾颜却并不动,只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下车吗?”江郗城蹙了下眉。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倾颜一动不动,眼神戒备,“请你送我们回家。”
“你们现在不能回去!”江郗城顿了一下说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倾颜拒绝,“除了回家,我和言言哪里也不去。”
“沈倾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就算是为了言言的安全!你先带他呆在这里不行吗?”江郗城蹙了下眉,目光闪过一丝犀利。
“难道我们的家……不安全吗?”倾颜有些不安,下意识抱紧了怀里了言言。
江郗城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那些人都能跟着你们去游乐场,找到你的住处就更是易如反掌不是吗?言言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最重要的是,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只有处处小心,才能万无一失啊!”
倾颜微微一怔,真的有江郗城说的那么严重吗?
但是,她却不敢冒险,他说的是对的,毕竟对于自己来说,言言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她没有勇气让言言再次犯险,再有下次,她一定彻底崩溃了。
“走吧!你们不能回去,至少……最近都不能回去。”江郗城不容拒绝地说道。
“可是……那要过多久?”倾颜不甘心地问道。
江郗城沉吟了一下,“至少也要等我查清楚,究竟是谁要绑架言言,否则……一天不查清,言言就没办法安全。”
“那怎么行?我……”
似乎是知道倾颜要说什么,江郗城直接打断她,“沈倾颜,还有什么比言言的安全更重要吗?”
一句话,让倾颜彻底语塞,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
江郗城已经伸手从她怀中抱过言言,转身向别墅里走去。
倾颜在身后吸了口气,也终于下车,跟了进去。
房子很大,装潢的也很漂亮,四下里很幽静,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自重逢以来,每一次跟他回家,都是不同的地方,这里……自然也是倾颜没有来过的。
狡兔三窟,凭他的身份,可想而知,自然住处不会少。
江郗城径直将言言抱到楼上,推开一个房间门,便要把他放在床上。
“别……”倾颜阻止,“还是……先把他放到沙发上吧!等他醒了,我给你洗个澡,他衣服太脏了,床单那么干净……”
“有什么关系?床单脏了再洗就是,那么多床,难道要孩子睡沙发吗?”江郗城自然是不同意,他知道倾颜是看到了雪白的床单,不想言言身上的衣服弄脏床单。
可对他来说,却觉得好笑,言言是他江郗城的儿子,这里是他的家,就是言言的家,难道……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吗?
“江郗城……”倾颜坚持,“不然这样好了,你先把他放在沙发上,我帮他把外衣服脱了,再擦擦脸!不然……这样睡着也不舒服!”
倾颜后面的话说服了江郗城,他转身走到沙发边,小心地将小家伙放在沙发上,随后倾颜半蹲下来,为言言脱下脏衣服。
将衣服扔进洗衣篮里,她又洗了条温毛巾,回到沙发边给小家伙擦脸、擦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小家伙有些不适合,倾颜这么一擦,他竟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言言,你醒了?”倾颜摸了摸他的小脸,低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嘴角微微一笑,一脸的宠溺。
言言眨巴着大眼睛,很难得地对倾颜笑了笑,然后伸出小手搂住了倾颜的脖子。
倾颜最为清楚他的身体语言,这是他在向妈妈撒娇,也许是因为轻度的自闭,也许是性格使然,小小年纪的言言和同龄的孩子不同,他很少向倾颜撒娇,而这样的动作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说明,之前的事情真的是把他吓坏了,只怕是明知道已经安全了,却仍然心有余悸。
“乖,言言!别怕了,已经安全了!妈妈就在这里!”倾颜抚摸着她的小脸袋,“妈妈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丢下言言,昨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言言缩在倾颜的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而他这个样子,越发让倾颜觉得心疼,不由地跟着落了泪。
江郗城在一旁看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他从来不知道,言言不说话,倾颜是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交流,这样的一幕,让他觉得心酸,同时更有说不出的强烈的自责。
他是她的丈夫,虽然名义上是曾经的,但是……在他的心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是他唯一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没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而言言则是融入了他一半血液的,他的亲生儿子,可他却错过了他的出生,他的成长,甚至他生病了,他都不能像其他父亲一样照顾他,尽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对于他们母子来说,他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些年,他们吃过的苦,受过罪,他统统都不知道,现在站在这里,他是自惭形秽的。可是,就算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当年的选择。
江郗城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大手轻轻地压在倾颜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别哭了,言言已经回来了不是吗?我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会保护你们,不再让你们受到一点点伤害。”
倾颜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一眼便撞进江郗城漆黑的深瞳里,两人皆是一愣,但她迅速转开脸,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倾颜终于平静情绪,淡淡地说道:“谢谢你,我会保护言言的,四年来,我们一直过得很好,以后……也一定可以!”
江郗城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呢?这是倾颜对他的一种拒绝,换句话说,她不要他的保护。她是想告诉他,之前的四年,没有他打扰,他们的生活很平静,如今,因为他的出现,才让言言出现了危险,她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责备他,她想让他远离他们母子。
倾颜不知道江郗城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她兀自低下头,柔声对言言说道:“乖,妈咪给你洗个澡再睡好不好?不然脏兮兮的快成小泥孩了!”她一边说一边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子,逗得言言不停地笑,倾颜一把抱起他,故意忽略掉江郗城的目光,抱着言言向浴室走去。
江郗城看着母子俩走进了浴室,他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跟了过去。
打开门的时候,倾颜正在给言言脱衣服,浴室里开足了暖气,十分的暖和,小家伙乖巧地任由倾颜把他剥得光溜溜的,看到满满一大浴缸水,显得有些兴奋,但相较其他的孩子却显得安静得许多。
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倾颜的动作微微一僵,言言亦好奇地抬起头,那一瞬间,江郗城竟有一些尴尬,随即说道:“要帮忙吗?”
倾颜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回答,“不用,我自己可以!言言比较习惯我一个人给他洗澡!”
江郗城听得出来,这是倾颜在拒绝他,让他出去。
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他又怎么会走。
他错过言言从小到现在的一切,好不容易有机会参与一点,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错过,即使是很愧疚,但他还是会厚脸皮地留下来。
见他不走,倾颜开了口,“你还是出去吧!真的不需要帮忙。”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是留下吧!帮你递东西,水凉了帮你加温!”江郗城试图寻找各种理由,只想留下来。
“不需要用什么的,洗浴用品都在这里,很快就洗完了,不需要加温的!”倾颜一一回绝,只是想让他马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