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郢的笑容如同明月,墨色的深眸温柔无匹,“自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
“太子真的能查出真相?”
“我说过我在查,你要相信我,夜茗。”
李夜茗清澈的眼眸望着她,逐渐露出了欢喜的模样,恳求他:“那……那我能不能去暴室看看我姐姐?”
成郢却温和地微笑着拒绝,“等她出来你们自然能相见,不必急于这一时。”李夜茗动了动嘴角,想要再恳求,成郢又道:“你先下去吧,明日再来侍奉。”
李夜茗瘪了瘪嘴角,不甘不愿地离开。但想起姐姐就快要回来了,她难过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点,便笑着走出孤树堂。她站在廊庑下,看着廊下明亮的宫灯,满心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忍都忍不住。
想到现在身在暴室的姐姐却不知道这样的好消息,她忍了又忍,终是四下望了望,提起裙裾,踮起脚尖,偷偷跑出了孤树堂。她已不是第一次去暴室了,对那里熟门熟路。避过了宫中守卫,她蹑手蹑脚地往暴室的方向跑去。
李夜茗觉得心下欢喜无比,就连耳畔刮过的凛冽寒风,都变得温暖柔和起来。
然而在她快要到暴室的时候,一旁宫墙的阴影处有一个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一下制住她,将她往黑暗的地方拖去。李夜茗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大叫,那人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越发害怕,不停地捶打着身后的人。
“别动,我是程洛山。”
但正处于惊怖之际的李夜茗并未听到这句话,仍旧不停地挣扎着,尽量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引起不远处的守卫的注意。
程洛山见她仍旧挣扎个不停,紧紧地皱着眉,看了看四周,边将她往偏僻处拖,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姐姐锦段要我来找你,你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与名声,便尽情地叫吧。”
李夜茗刚才被吓得脸色煞白,现在陡然听到了锦段的名字,便一下子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身后的人。
程洛山稍稍松开掩住她嘴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不乱叫,我便松开你。答应便点点头。”
李夜茗瞪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程洛山便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李夜茗重重地呼吸着,猛然转过身,果然看到清幽的月光下程洛山清隽冷峻的面容。
“你……你捉住我做什么?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究竟想做什么?”
程洛山笑了笑,道:“皇宫不比我司空府的后院,公然见你若是被人看到,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
李夜茗抿了抿嘴角,有些恼怒地说:“那你捉了我来做什么?我姐姐……你见了我姐姐?”
程洛山点头,“她请我帮她查证脱罪。”
李夜茗瘪着嘴,神情颇为不屑,“太子已经跟我说了,我姐姐不日便可脱罪。”
“脱罪?”
“是呀,我姐姐本就是冤枉的,太子也自然是知道的。他既说我姐姐无碍,那我姐姐便定然无碍。”
程洛山皱眉,“怎么会这么简单?你又怎能如此相信他说的话?”
李夜茗却反问道:“他是太子,我不信他又要去信谁?你吗?我姐姐跟着太子这么多年,她的品性如何,太子自然最清楚。不管是谁冤枉了她,依着那么多年的情分,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是说此事已引起皇上与太后的震怒了?宫闱之乱,事关皇孙,又怎么会这么简单便了结了?”
李夜茗眼睛里闪过一抹迟疑的神色,懦懦地道:“姐姐既是太子身旁侍奉的宫女,又是锦太尉的长女,自然不会让她受了冤屈。”
“你以为,只你姐姐一人身份特殊吗?这皇宫之中但凡不是奴婢的,又有哪一个身后的权势差了?只说那郑良媛之父郑光,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五品知州,他早已是三品按察使。郑良媛在宫中被害,郑光早已在皇上面前哭了三日了。不要说锦家,就算是皇上,也是势必要给郑家一个交代的!”
李夜茗的声音慢慢地变得忐忑不安起来,“那锦家……锦家自然是会帮姐姐……的吧?”
程洛山却答非所问,道:“此事关系到前朝,且莫说太子,就算是皇上,要处置此事,也决不敢轻易下结论。更何况,究竟是谁陷害你姐姐,你知道吗?”
李夜茗立刻道:“我知道,是太子妃!一定是她,她这些年一直为难我姐姐。她那一日分明是有备而来!”
“证据呢?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所为,太子妃为何要陷害你姐姐?你可有证据?你可知道,诬陷太子妃会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可又知道,太子妃的身后是什么家族,有什么样的权势?这些,你都知道吗?”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淡淡地说着:“你自幼长于乡野,后又侍奉于深宫,不懂得这些并不奇怪。但太子生于皇宫,长于皇宫,自十二岁起便随皇帝听朝于神明殿,前朝后宫尽在掌握。这些女人为何会被送进皇宫,他比谁都清楚,又怎会轻易许诺你这话?这些你可有想过?”
所谓鹬蚌相争,背后得利之人究竟是谁?
李夜茗早已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无措地呆望着他,只嚅动着嘴角。
程洛山微叹,看着她,道:“你都与太子说了些什么?”
李夜茗却只是恐慌地喃喃自语:“太子……太子不会骗我的……他骗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宫婢呀,他没有道理要骗我……”
程洛山看她慌乱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摇头失笑,“果然如你姐姐说的一般,你还只是个随时随地需要姐姐照料、保护的傻姑娘。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竟是一点都不知防备。”
听他提及锦段,李夜茗身子突然一震,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一把抓住程洛山,急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姐姐?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程洛山道:“你姐姐要我护着你,提点着你,尽可能地将你自这件事中剔除。”
李夜茗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委屈地自语:“我只是担心,我只是害怕……”
看着她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和似曾相识的面容,程洛山心中微叹,软下心肠,淡漠的声音也暖了几分,轻声道:“你不要哭了,告诉我太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以后这些事你便不要再多管了。”
李夜茗沉默了一时,突然抬起泪眼看着他,懦懦地问:“那,我可以相信你吗,程将军?”
程洛山无所谓地笑了笑,颇有深意地说:“相不相信我,在你自己。你姐姐只是将你托付于我,却并不意味着你也要信我。”
李夜茗叹了口气,低眉道:“既然姐姐信你,我自然也信你……”接着,便将她在孤树堂与成郢的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程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