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子喝完汤,锦段便示意灵则带孩子去内室歇息。等人走了,她才看向成郢,温柔地笑,“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要与臣妾说?”
成郢点点头,道:“两个时辰前,淑仪被诊出有了身孕。朕想同你商量商量,她既有了龙脉,便是有功于我天朝,朕欲封她为妃。”
锦段丝毫不感到意外。她点了点头,“自林氏被褫夺惠妃之位后,三妃之位一直虚悬,皇上给淑仪此恩典,自是好事,不知皇上要封她三妃里的哪一位?”
成郢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就丽妃吧。”
丽妃者,妇容也。
“皇上欲将册封嘉礼定在哪一日?臣妾也好先做准备。”
“就定在五日后吧。”
“臣妾一定会好好操办。”
说完这些,成郢不欲多待,起身便要离开。锦段起身相送。刚走了两步,成郢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长信也快要生了吧?你多留心些。”
锦段笑道:“想来也就在这几日了,臣妾已派了宫中接生的嬷嬷到公主府,那边一有动静,便会来报的。”
成郢点点头,“你多费心了。”说罢,带着内侍离开了。
锦段屈膝恭送,待他跨出大殿,灵则便走了进来。她扶起锦段,略有些担忧地道:“娘娘,这几年淑仪确实风头太盛了,此次若再封丽妃,只怕后宫难安啊。”
锦段笑,“这个‘丽妃’,我看封得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罢了,随她吧。”
灵则道:“可她怀孕了,这便不一样了。若生出个皇子,以她今日受宠的程度,于太子来说,难保不是一大威胁。”
锦段转身坐在冰雕旁,听着耳边的蝉鸣,看着殿外的骄阳,淡淡地道:“现在不说将来的话,等她真的生下了皇子再说吧。”
六月初八,宫中一直得皇帝殊宠的淑仪文遗爱被封丽妃。拜过太庙后,她前往坤德宫参拜皇后。
锦段正装大服坐在凤座上,看着文遗爱被宫女搀扶着行了跪拜大礼,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不紧不慢地道:“你身怀皇嗣,本不该让你行此大礼,但这是祖宗的规矩,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且忍忍吧。”
文遗爱立刻便满面惶恐地道:“参拜皇后是臣妾应做之事,怎敢言‘忍耐’二字?娘娘言重了。”
锦段笑着点头,又问:“几个月了?”
文遗爱先是一怔,似是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继而才抚了抚小腹,羞赧地道:“两个多月了。”
锦段点头,“那便要好好养着,能为皇上增添子嗣,是件大喜事。你是有功之人,日后若是缺了什么,想要什么,便与我来说,我自当尽力满足你。”
文遗爱道:“能得皇上如此恩典,又有皇后娘娘的疼爱,臣妾已是有福之人,自然十分满足了,怎敢再言其他。”
“怀上龙嗣可是件大事,你要好生调养,不可大意。”
“是,臣妾谨遵皇后教诲。”
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闯了进来,快步走到锦段面前,扑进她怀里,细声细气地道:“母后,母后,我要吃冰镇的寒瓜。”
灵叶端着红漆的托盘跟了进来,托盘里放着几瓣切得薄薄的寒瓜。许是因为在冰里镇过,光看着便让人自心底生出一丝清凉之感。锦段有些奇怪,他是太子,想吃这些,谁还敢拦了他不成?
“母后没有不让你吃呀,吃个一瓣两瓣的,母后何曾说过你?”
灵叶笑了起来,道:“殿下已然吃了四瓣了,奴婢怕他吃多了会坏了肚子,便没敢让他多吃。”
已经吃了四瓣了?锦段挑眉对太子道:“那你只好忍一忍了,明日再吃吧,今日是不能再让你吃了。”
太子满脸失望,钻进锦段的怀里扭着身子,任锦段如何哄劝都不肯起身。
坐在下面的文遗爱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没有开口哄劝,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锦段看着她,心下一动。似乎文遗爱从来不曾讲过任何一句关于太子的话,亦不曾与太子亲近。这放在其他妃嫔的身上,自是十分正常的,太子是未来的国之储君,身份尊贵,那些妃嫔们为了避嫌,是不会轻易接近太子的。
只是锦段却不这么认为。虽说文遗爱是文景轩的夫人收养的,但到底占了文家女儿的名号,照理说她应是林安宓的姨表妹。都说姨表亲,文家送她入宫,十之八九是为了让她暗中照料太子,并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太子当年他的生母与林家的惨状。但是几年过去了,太子也已四岁了,文遗爱怎么仍旧对太子不闻不问,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难道文遗爱也如当初的她一样,对文家心怀不满?或者说,是文家拿捏着文遗爱的短处?
想到这里,锦段看着扭股糖一样黏在她怀里,难得露出孩子本性的太子,忽然心下一动,道:“看你今日这般想吃寒瓜,我便许你再吃一块。”太子立刻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锦段觉得十分好笑,“但是,只许你吃一块,且吃完之后,不许你再闹。否则,明日就不许你吃了。”
太子立刻抿着嘴点头,一下子跳出她的怀抱,去问灵叶要寒瓜。灵叶给了他一块,他拿着腾腾地跑到锦段面前,将瓜递给锦段,“母后,吃瓜!”
待锦段接过瓜后,他又跑回到灵叶面前,拿了一块,正要一口咬下去,锦段却忽然开口:“你忘了这里还有丽妃娘娘了?”
太子茫然地看了锦段一眼,又看了看文遗爱,不知道丽妃是谁。
锦段笑着指向文遗爱,道:“她是你父皇新封的丽妃,你也要拿一块瓜给她吃呀。”
太子点点头,便拿着手中还没有咬下去的瓜,迈着四方步,走到文遗爱的面前,朗声道:“丽妃娘娘,吃瓜。”
文遗爱立刻惶恐地站了起来,摇着头,摆手道:“臣妾怎敢劳太子殿下……臣妾不敢……”
她这般做派,太子倒不知所措了,他回头看向锦段。锦段给了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向文遗爱道:“这寒瓜汁多蜜口,倒也是难得的夏日瓜果,吃一瓣吧。放心,这对你身体无碍的。”
文遗爱见推托不掉,便只得接了,又屈膝道谢,“臣妾谢皇后娘娘、太子赏赐。”之后才捧了寒瓜,坐回到位子上,小口小口地抿着。
待文遗爱走后,锦段问灵则:“可看出什么了?”
灵则皱眉,“这位丽妃,似乎……有些害怕太子近她的身,难道是因为怀孕之故?”
锦段道:“她没有怀孕的时候,你可曾见过她亲近过太子,或与太子说过话?”
灵则凝眉问道:“这是为什么?”
锦段若有所思地说:“只怕当年她入宫,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要查一查吗?”
锦段点头,“最好是查清楚,否则我心中总是没底。”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外头有宫女跑进来,向锦段道:“娘娘,公主府传来消息,长公主殿下已顺利产下一位小郡主。”
“小郡主?”
“是的,是位小郡主,驸马已传报入宫,请皇上赐名。”
郡主啊……
不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