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段点点头,是啊,连她都得了消息,成郢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这样?
锦段想了想,低声说道:“这些皇帝自然心中有数,如今咱们名分未定,还是装作不知此事吧。你们这两日低调一些,不要让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如今她的身份仍旧是太子妃,是该要低调些。
午时,成郢身旁新晋的内侍谷大有到流华殿宣皇帝口谕,命锦段即刻搬至坤德宫。灵则、灵叶等人大喜,美滋滋地命宫女内侍整理东西。
坤德宫有武台、金华、广明、鸣鸾四大殿,另有殿阁无数。虽不如建元皇帝专为孝献皇后建的椒房殿华美,但前朝先后有十二位皇后曾居此处,是名副其实的正宫居所。
“皇上此举的用意不言而喻,只怕明日封后的诏书就会下来了。听说内宫局已开始准备皇后的吉服了。”灵则高兴地服侍锦段更衣。
锦段点了点头,却不表态。她并不是不高兴,只是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要静下心来。只要封后的诏书和皇后的金册没有放进她的手里,她的心就一直放不下。
锦段入住坤德宫的当夜,近日一直歇在宣室的成郢来到了坤德宫。
“明日便是封后大典了,你可准备好了?”
锦段亲自服侍成郢更衣,浅笑吟吟地道:“难道皇上不是早为臣妾准备好了?臣妾只管安安心心地接受您赐予臣妾的一切就行了。”
成郢忽然挑眉,问她:“若我不给你皇后之位呢?”
锦段眉眼温润,如雨后海棠般静美婉约,“那皇上要给臣妾什么位分呢?”
成郢想了想,道:“给你妃位、贵妃位。”
锦段长长的眼睫在烛火的映照下轻轻颤动,如蝶翅一般,带着一股柔弱与无辜的味道。
“那皇上欲将后位给哪位姐妹呢?还是……”她微微弯起嘴角,“还是皇上欲将其留给心中珍之爱之、惦念不忘的……姑娘?”
成郢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温柔的神色逐渐褪去,眼中闪过一抹恸色。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地道:“我曾许给你尊荣显贵,岂能不作数?许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他慢慢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你还要留在我身旁,陪我一辈子呢。”
锦段伏在他怀中,心中微微叹息:一辈子,那得有多长啊!
次日,封后大典在神明殿举行。
卯时初,内宫局送来皇后的吉服冠。灵则负责打理坤德宫上下大小事宜,灵波、灵叶二人为锦段更衣梳洗。头梳牡丹髻,饰花十二树,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冠饰以九龙四凤;外穿深青袆衣,上织素质翟文,五色十二等;内着素纱单衣,黼领,罗縠褾、襈,色皆以朱;下身蔽膝随裳色,以为缘,用翟三章;腰系大带,随衣裳,饰以朱绿之锦,青缘;腰悬革带,配白玉;脚穿青袜、青舄,舄以金饰。梳妆完毕,已过了一个时辰。
之后,锦段乘皇后御辇前往神明殿,百官陪位。锦段面北;成郢面南;大司空贺持松面东;宗正面向西方,立于阶下,宣读封后诏旨。
“皇后之尊,与帝同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莘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崇,盖有内德。长秋宫阙,中宫旷位,今太师太保锦础元之女锦段,秉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威容昭曜,德冠后庭。群僚所咨,人曰宜哉;卜之蓍龟,卦得坤乾;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母兆人。今使大司空持节奉玺绂,宗正组为副,立锦段为皇后。后其往践尔位,敬遵礼典,肃慎中馈,尽敬妇道,帅导六宫,作范仪于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今日,锦段终于见到了大司空贺持松。
虽然他虚有其职,从不受重用,但却在大司空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十余年,并抚养了程臣浅之子程洛山。这样的人物,锦段不敢小看。
待宗正宣读完封后诏旨,贺持松将一直捧在手上的方约四寸九分、厚约一寸二分、金螭虎纽的皇后印玺和用珉玉五十制成的皇后金册一并交到锦段手上。
锦段拜谢龙恩。
同时被册封为正一品惠妃的林安宓向锦段长跪叩拜,锦段俯身还礼,以定尊卑。
这时,内侍鼓吹三通。鸣鼓毕,群臣皆出。锦段回到成郢身边,接受百官朝拜。
百官朝拜时,立在首位的便是太师太保锦础元。锦段看着他面容肃恭,再看中书令林数年亦是一副恭谨有加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当年结拜的四兄弟中,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已然离世,活着的这两个,只怕也不会安生。
不管是宫外的锦、林两家,还是在宫内的她和林安宓,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斗。
锦段正感叹着,眼角一扫,发现一直站在阶下的灵则正悄悄地往后退,不远处有一个内侍面色惨白地候在那里。
她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等灵则回来。
不一会儿,灵则走到锦段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啻晴天惊雷的话。
“娘娘,方才九华宫内侍来报,太后娘娘……薨了。”
锦段瞬间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伺候太后梳洗的宫女今早唤太后起床时,发现人已经……查看后,发现四周有挣扎过的痕迹,而且妆奁里少了一对金耳坠。娘娘,您必须将此事马上告诉皇上啊!”
锦段抿紧了嘴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骨节隐隐泛白。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凑近成郢低声道:“皇上,嘉礼必须立刻结束。”
成郢目光仍旧看着正在铺设毡毯的内侍,不动声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锦段这边的异样,他早已留心。
锦段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您一定不能着急。”
成郢面色微变,沉声吐出一个字,“说。”
“九华宫服侍太后的宫女来报,皇太后……薨了。”
成郢面色大变,锦段立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急道:“皇上,稳住!”
成郢死死地捏着锦段的手,身体微微发抖,咬紧了牙关,过了许久,才喘着粗气说道:“怎么……会?!”
但此刻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锦段低声道:“皇上,册封嘉礼就到此为止吧!”
她话音一落,成郢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此时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锦段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册封嘉礼到此结束,诸卿退下吧!”
此言一出,百官立刻哗然。成郢却已管不得这些,拉着锦段便走。
走过锦础元身边时,锦段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无事。
在前往九华宫的路上,成郢已传了宫女前来问话。她的说法与灵则说的一致,“娘娘昨晚还好好地睡下了,今天一早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奴婢发现太后娘娘的妆奁里少了一对赤金的耳坠……似乎是吞金而亡。四周有挣扎过的痕迹,娘娘死前似乎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