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村组五十五号啊，怎么了？”
“下村？这里是上村！哪有跑到上村来找下村的人的……好了，算了，下村的人我也不认识，帮不了忙了。
“你们还是顺着路去下村自己找吧，不过今天天这么黑了，我不建议你们再走夜路，今天就回去吧，明天再来，晚上来找人，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方淮：？？？
您老刚刚可不是这态度啊！
突然——
一阵阴风袭来。
曹小芸直接跳下椅子，躲到了方淮背后。
一股巨力猛地握住方淮的手臂，
“你——看见了我的女儿了吗？”
声音如同磨砂一般，偏中性，但手上力度很大！
——是她！
方淮不敢回头，听到这熟悉的一句话，他已经认出，现在握住他的手的‘人’就是他来张家坝的目标——
疯女人。
额，不过，好像哪个环节出了点问题……
“阿佩——”
老人看见了疯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面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阿秀不在这里，回家去吧。”
老人说话之后，方淮没有听到疯女人回答，但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了，就几秒钟的时间，方淮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转身朝右边看去，那个疯女人穿着一条过了气的花裙子，外面罩着白布帽衫，左手拐处露出了厚厚传单的一角。
“喂——”方淮朝那边喊了一声，没有回答。
于是他又把视线转回到老人这里，死死地盯着老人。
老人实在耐不住方淮的眼神了，这才举起空茶杯抿了一口，道：
“我也不是故意要拦着你们，不管你们要去干嘛，不过你们跟着她走就是了，也不要怕她，只要不提她孩子的事，她是不会主动伤害你的。走吧，快走吧。跟着她就能到下村五十五号……”
风吹动了白炽灯摇晃，老人重新闭上了眼睛躺回了竹躺椅，好像就此安眠。
“走，我们跟上去。”
看着安眠的老人，方淮果断拉着曹小芸跟上了疯女人。既然已经遇到了疯女人，那不用老人开口，方淮自己都会跟上对方。
两人一狗离开后，老人却忽然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神浑浊。
……
上村到下村的距离并不远，真如老人所说，如果没有遇见疯女人，那方淮和小芸也只能第二天再来一次。
三‘人’走的虽然是水泥路，但两边许久没人打理的半人高的野草已经足够将曹小芸和阿毛淹没了。
四周没有灯光，小山里时常传出怪模怪样的叫声，吓得小芸紧紧拽着方淮的衣袖不放开。
方淮算是弄清楚之前在旅馆里，曹小芸明明有超过吴甘的力量，但始终只敢龟缩在105里不敢出来的原因了。俩字——胆小。
方淮还真没见过有曹小芸这么胆小的鬼，虽然方淮到现在也没见过多少鬼灵，但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可能再难找到像曹小芸这样胆小的胆小鬼了。
走了许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栋建筑了，马上整个下村组的全貌也出现在了方淮的眼里。
不过——
一个村子都没有亮灯！
没有一家人点灯，尽管远远还能听见一些谈话声，但都没有一点光亮，连蜡烛也没点。
前方，越过几项房屋，疯女人来到一栋房前。
房子很大，三层楼，设计也精巧，是按照洋房的样子建造的。
大门没关，大大地敞着。
疯女人进了房门也没有关门，就只是让它就这样敞开，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小偷。
不过真要有哪个小偷敢偷这栋房子，倒霉的绝对是他自己。
方淮先将一只脚迈进了房门，见疯女人没有反应，才说了一句：“叨扰了。”然后带着小芸和阿毛走进了房子。
房子前堂终于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短头发的健壮男人，脸上绽放着笑容，眼睛似乎不在镜头上，而是在镜头的后面。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方淮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看着有有点陌生。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方淮确定这个男人自己曾经有印象，但就是记不起对方是谁。
目光随意在房间里面扫过，然后看见了右墙边上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一套黑白的警服，下一秒，方淮响起自己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个男人了！
在仁平旅馆里李延给他的那个文件里，就附有一张这个男人身穿警服的半身照！
张炳！
这个男人是张炳！
方淮忽的又扫过房间的其他位置，有的地方放着一件红色的小裙子，有的地方放着一双白色的小舞鞋，一尘不染；有的地方放着几张孩子的手绘，有的地方摆着一盒蜡笔，或是彩色铅笔，左边的墙上更是张贴上了满满的奖状，有三号学生的，有优秀班干部的，上面都写着一个叫作‘张秀’的人的名字。
再左边的角落里，挂着一张锦旗，上面绣着：
[为民解忧，匡扶正义。]
下面署名是送给南郊派出所的张炳副所长！
真的是张炳？！
方淮忍不住惊讶，他居然在完成疯女人任务的时候，再一次以这种形式遇到‘追猎者’张炳！
那这个疯女人和张炳是什么关系恐怕就不言而喻了。
方淮至今还记得文件上对张炳家人结局的叙述：
[为他奔走的哥哥突然出车祸死了，小女儿被那个年轻人的家人报复，也死了，妻子最后听说是疯了，他的母亲在他被判故意杀人罪的那天突发心脏病，最后坚持了两年，才撒手人寰。]
妻子疯了？
……这不就是疯女人吗！
丈夫由荣誉警察一下变成了故意杀人犯，丈夫的哥哥为家里奔走却被车祸夺走了生命，被丈夫枪杀亲人的那家人为了报复不惜对一个小女孩下手，婆婆由于受到打击卧病不起，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妇人苦苦支撑，最后也承受不住来自各方的压力自杀了吧……
“这就是你吗，一个疯女人背后的故事……”
方淮转过头，看向房间里面看着一张蜡笔画痴住的疯女人，身上是服丧的丧服，为谁服丧，她生前知道，死后已经彻底地选择了遗忘。
在她的世界里，女儿只是走丢了，她会为女儿打开房门，她会在房间里摆满女儿喜欢的东西，她会每天外出去寻找女儿……
“踏。”
“踏。”
“踏。”
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那些东西，方淮来到了疯女人身边，他原本想把手放在对方肩上，可想了下，便放弃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对折过两次的寻人启事，摊开，放到疯女人面前，
“我是顺着这张寻人启事找来的。”
顿了一秒，疯女人才结果那张寻人启事，将其放到了左手环抱着的大沓寻人启事的最底层，才用磨砂般的的声音道：
“……你找到我的女儿了。她在哪里。”
“我没找到她——”
疯女人不再理会方淮，转身去了其他地方。
“我是没找到她，但是我可以帮你找！”方淮追上去跟在疯女人身边说道，“你一个人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但是我可以帮你！”
疯女人连理都没理会他。
“你加入我的公司，为我工作，我和我的员工帮你找你的亲人，怎么样？”
疯女人避开他，转向其他方向。
方淮跟在疯女人身边喋喋不休了十多分钟，连阿毛都快看不下去了，趴在房间地板上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你回答我一下！”
方淮张开双臂挡在了疯女人面前，面带怒容道：
“你这样每天在张家坝游荡，哪里会找得到张秀！你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帮你啊！”
方淮已经快要疯狂了，他原本以为神秘游戏里抽到的灵可以立即提现，结果发现不可以，那没关系，我去把你找回了，找到了，可是你不准备回来……方淮感觉自己被神秘游戏玩了，可是转念一想，神秘游戏只是说他抽到了灵，又不是说这个灵一定就要为他打工……好深的套路啊！
虽然感觉被神秘游戏狠狠地坑了一把，但既然人都来了，方淮也不准备空着手回去。
“……你没有找到我女儿。”
疯女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方淮说。
“我会帮你找到女儿的，你放心，只要你加入了我们公司……”
疯女人从另一边走开。
疯女人女儿死了，疯女人要找到她的女儿，找到了疯女人的女儿疯女人才回加入自己，可是疯女人的女儿死了，没人找得到，可是疯女人一定要找到……
方淮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永远跳不出来的死循环之中。
果然这个女人就是个女疯子……
想要打破这个死循环，就得帮疯女人找到她的女儿，可是疯女人的女儿死了，没人找得到……
完了……方淮感觉自己又进入了下一个循环之中。
不过其实除了找到疯女人女儿这个办法，其实应该还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用还是不用？用了，事情可能就再也成不了了，可是不用，现在也已经成不了了……算了，试一试吧——”
“你不是想知道你女儿在哪里吗！”
方淮朝走远了的疯女人喊道：
“其实——我知道她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