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星闻音撇了两人,定睛一看,眼前之人身穿黑袍,通身只让人感到“冷漠”二字,虽半遮着面庞,却认得出是个女子。
女子接着道:“这两人你杀不得。”
李小星略一思索,这人应是厉十妹,却故意装作不知,回道:“难道你杀得?”挡在那两人身前。
厉十妹接着道:“我也杀不得。”
这句话远出乎李小星意料,当年到过阴山宫的人,她岂会轻易放过?
厉十妹看向火狻猊和屈松明,见两人狼狈不堪,冷笑一声,道:“五兄弟,皆是莽夫!”
火狻猊和屈松明愕然侧立,一是惊奇于阴山宫的高手果真重现江湖,二是她居然不下杀手。
屈松明到底心思机敏,心道当年三位师兄大战厉九重,魏帮主曾说亲眼见到三位师兄被厉九重打下山崖,此仇不共戴天,她此刻不但不动手却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前一步道:“阁下何意?”
“你们可曾回过五行庄?”话音未落,早已飘然而去。
火狻猊不明其意,见厉十妹去得远了,才敢说道:“师兄,臭婆娘什么意思?”
“师弟,二十年了,咱们未曾回过五行庄,是时候回去看一看了。”屈松明深叹一声,心下不免起疑,这二十年来,始终未敢回五行庄,只恐师父他老人家怪罪我师兄弟未同生共死,自从得知那阴山宫余孽出入江湖,我两便时常想着逮到那小子向师父赔罪,如今看来事有蹊跷,姑且回去一趟,如若贸然行事,将来真相大白,恐让江湖耻笑了去,便拉着火狻猊,与李小星道:“今日我师兄弟二人冒犯阁下,实属不该,阁下若是信得过我们,一年之后还在此处相会,现下我兄弟二人要去办一件大事,暂且记过性命。”方才李小星最后出招,屈松明已然明白,两人之力敌不过眼前的小乞丐,但丐帮子弟,颇讲义气,这一番话语他理应谅解。
果然,李小星哼笑几声:“你们若有命来,我自当奉陪。”
话音未落,一圆润的白色身影从树林中抢出来,立在当中,哈哈大笑:“接着!”
没由头的东西,屈松明哪里敢接,急忙闪在一旁,待那东西落地,方才看得清楚,口中大叫道:“刀小刀,你……”忙忙捡起来,捧在手中,视若珍宝。
来人正是刁小刀,刁小刀又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要说‘你作死’,方才要你接着,你不接,怪我喽?我来告诉你,要不是老爷子要我来,我早把这东西扔到炉子里煮酒用!”
屈松明脸色气得紫涨,却也不好发作,这紫檀腰牌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对他师兄弟二人却是舍命相求,其中内里,屈松明自是急于知道,便耐下性子道:“敢问大师兄的东西,刁老英雄从何处得来?”
“你问我?我怎会知道,老爷子什么也没跟我说,只叫我顺路带给你,如今东西带到了,我的任务便完成了!”说着,走到李小星面前,笑道:“我说这位丐帮兄弟,你是否知道哪里有好酒吃?”便与李小星勾肩搭背,李小星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前面镇上有家酒坊,号称天下第一醉。”
刁小刀拍手大笑:“就是它了。”拉住李小星便走,待到僻静处,说道:“前日我见到张师兄,他带着众位师兄弟已然赶赴铸剑山庄,他说韩姑娘在凤凰客栈等你,嘱咐我也在凤凰客栈多待几日,看你会不会来,说是再等三日,如果你不来,我们就去铸剑山庄,但是昨日我见寇鑫那帮人先在我前头到了,我便不想过去,于是找了庙里安身,暂且等一等你,果然,让我等到了。既是这样,有些事情还是要与你先商议,到了才好应对。”
“什么事?”
刁小刀笑得挤眉弄眼,说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谁?”
李小星见他神色有异,心道林前辈这件事情,并无外人得知,难道会是此事,就道:“有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我瞧着你的样子,倒是有七八分是真的。”说着将那凤翅柳叶刀摆弄一番,接着道:“最近江湖传闻,祁连派的弟子偷学了《五色心经》,只因林玄神志失常,才被他哄骗了去。”
李小星愕然,虽也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如此之快,便道:“我确实学了,不过绝不擅用,日后自当还给娲皇宫。”
“还什么还,我只当他们放屁。”刁小刀眼中大亮,“咱们学了来有什么不好,寇鑫那帮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我不好说什么,如今这样,咱们好好打一架……哼哼,他们便再也不敢来寻事。”
李小星默然不语,心道从今日起,我便是江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哼哼,要是别人来寻麻烦,我定然是要奉陪到底,难不成都要随了他们心意,岂是我祁连派的作风,便道:“该打的时候自然是要打的,只不过,咱们江湖兄弟,能在一块痛痛快快吃酒最好不过。”
“这话说的不错,咱们兄弟还需怕谁!”刁小刀更加高兴,化繁就简,拉着李小星便往凤凰客栈而去。
只是天气炎热,不免口渴,刁小刀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焦躁起来,每每想拎起衣襟擦汗,又舍不得那白色的衫子,便连连叹气,不想,这一呼一吸之间,竟闻到一丝丝清甜,刁小刀岂能不知,这便是上好的酒水香气,便大叫道:“前面有酒,快走。”说着,也不顾李小星跟没跟上来,一溜烟早已找到那酒水铺子。
李小星跟上去,只见酒水铺子不过就是个搭在路边的小摊,摊子搭在一棵怀抱粗细的文杏之下,那文杏擎天如盖,枝繁叶茂,人在其下,好个清凉,摊子里面放了两个黑色大缸,缸里酒香四溢,众人围坐其间,畅快痛饮。刁小刀早已要了一碗把在怀里,见李小星过来,招呼道:“好兄弟,快来,平日里不见你轻功这么不济事。”
店主人颇为热情,见是个乞丐,也没有看轻的意思,赶忙让进来,倒上一碗好酒,笑道:“客官慢用。”刁小刀见状笑道:“店家,这不够我兄弟二人吃的,先一人再来十碗。”店家见是大主顾,笑得合不拢嘴,满口答应着。
李小星也是口渴难耐,一碗下肚,但觉神清气爽,清甜入脾,再来一碗,满身烦忧,不觉而散。
刁小刀一连吃了三碗,方才停下,道:“早知道有这好去处,我便不用苦苦等了两日,吃些粗茶淡饭。”便要再拿起一碗,就听有人道:“哎呀,咱们崔兄弟这脸色不大对啊?”“可不是这天儿热的,快来喝上几碗好酒。”另一人道。
“想是崔兄又遇佳人,难以割舍?”三人一齐大笑,眼里心里满是嘲讽。
李小星与刁小刀一听便知,这是崔通判、唐来章、贺金城、李奉恩几人,只见崔通判气哼哼坐下,也不答话,先自喝了一碗酒,脸色稍稍和缓,又听唐来章道:“怎地?崔兄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看那姑娘清丽脱俗、姿容淡雅,不是人间绝色也有七分倾城,想来与崔兄这位‘玉面郎君’很是般配,崔兄就这么放弃,岂不可惜?”
崔通判听了这话,更加烦忧,万重情思缠绕,不是滋味,想来前些日子在薛家堡遇着那等绝色佳人,便想亲近一番,结果无端被那两人搅了,所幸今日又遇良人,便打定主意要求娶为妻,怎奈又遇着那个胖老头子,这胖老头子着实可恶。
“那姑娘的确是个好女子,这般炎热的天气,忙忙赶路,却把仅剩的一壶水送给了崔兄弟,真是难得难得。”唐来章又道。
“可惜,咱们崔兄不仅想要喝水,还想要佳人。”李奉恩道。
“那姑娘十分纯良,见崔兄弟可怜,便与他多说几句。”
“可是,崔兄弟到底是情场老手,悄悄让女子崴了脚,就势去扶。”
“没成想,却扶了一只癞蛤蟆!”
三人又一齐大笑,只是崔通判脸色气得铁青,三人便笑得更加欢愉,他几人虽然常在一处行事,但是其余三人总是见不惯崔通判穷酸书生的模样,又见他玉面郎君,常得别人喜欢,高人一等,内心便愤愤不平,逮着这机会,不依不饶。
唐来章接着道:“那胖老头子滚圆的身材,十分好笑,与崔兄只是笑眯眯的,不想崔兄却被胖老头子骇得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你?’”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大笑,好容易忍住,又喝了一碗酒,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好像崔兄弟认得这位?”
“不认得!”崔通判气哼哼道。
“果真如此,怎地那老头子道‘又来作死’,想来崔兄是认得胖老头子的。”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变暗,接着沉声道:“这人眨眼间给了崔兄两记巴掌,崔兄吃的痛快至极、难以招架,这等厉害人物若是我们的对手,于兄弟们不是好事,崔兄难道就不解释一二么?”
众人都转换了颜色,一齐看向崔通判。
崔通判也是心中烦闷,不知哪里来的老头子,竟专门与自己作对,便道:“我要是知道,会受这般腌臜臭气。”
众人默默点头,脸上不由得多出一点愁闷,贺金城道:“咱们这次出来,碰了老大钉子,没有帮到薛老英雄抵抗强敌,便是连薛老英雄也没找到,唉!”
“我看大伙倒是不必过早灰心,找不到或许是件好事。”李奉恩道。
“不错,李兄说的是。”
“好事,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唐来章与李奉恩笑而不语,唐来章见贺金城着急,又开口道:“薛堡主应是有自己的打算,你没看到,薛大公子也收到铸剑山庄的帖子,准备与魏少帮主前往铸剑山庄,所以,这些事,咱们便不用管了。”
贺金城若有所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唐来章见他模样,便劝他喝酒,喝酒以后还要赶路,贺金城向来不愿多费心神,有酒却是痛快,便闷下头喝酒不提。
一盏茶后,四人吃的酒足饭饱,便离席而去。
刁小刀开口道:“听起来,好像又有好戏看了。”
李小星心里却明白,薛元彻是心里郁闷不平,可这件事情,自己又无能为力,且不便插手,便道:“先去凤凰客栈要紧。”
刁小刀嘿然而笑:“是,还是韩姑娘要紧。”说着,放下二两银子,笑道:“店家,改日再来吃酒。”店家得了便宜,喜不自胜,忙忙答应着。
李小星不想再耽搁,叫上刁小刀,使上七八成轻功,不久便来到凤凰客栈,远看过去,闹市处房舍林立,微风中酒旗斜展。屋檐下,一位半老徐娘,形如笸箩,身材圆润,殷勤招呼客人,李小星走上前去,那妇人殷勤道:“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李小星道:“住店。”妇人满是笑脸,对着里面道:“老头子,两位客官住店了!”接着便有一人从柜子上陀螺般转出来,身子也如陀螺一般,笑眯眯道:“两位客官请了!”
李小星随着这人进了后院,只见院子很是宽敞,十丈见方的地方怀抱着一口水井,南面是马棚,北面是住处,后门上两株梧桐交相缠绕,荫出好大一处乘凉,门外便是一条溪水,流水叮当作响,当真是处好地方。胖老头走到一处房门前,笑道:“两位,这两间客房十分妥当,两位就在这里歇下吧。”
“多谢。”
李小星和刁小刀各自去洗了脸,净了手,喝了碗好茶解暑,
李小星便将刁小刀叫在一处,道:“这对老夫妇有些意思。”“此话怎讲?”“你还记得唐来章几个人的言语么?”“记得倒是记得……噢……你是说那个胖老头子?我明白了。”
“这两位皆是江湖高手,不知为何在此处营生?”
“且不管他,咱们悄悄找韩姑娘便是。”
李小星点头称是,方一迈脚,便听有人道:“你是说他是祁连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