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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夜谈

义灿铁披衣起身,又念道,当年师父为了逃难,却把紫金炉给丢了,成为一大恨事,我若能找还回来,也算全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再者,薛元彻身陷囹圄,我也需帮他一帮,看佘老三的神色,薛家堡内情形复杂,他倒是有几分识得内情,也罢,他这些年来改邪归正,既有意相助薛公子,也算是不枉英雄所为,暂与他明处暗处联手,且看到底谁在搅动风云,如此又安然入睡。

第二日,闻鸡起舞,洗漱已毕,就有薛家堡兄弟送来几样可口的饭食,义灿铁心道,薛家堡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薛亨林却能沉着应对,倒也难为他了,用过饭后,只听隔壁院内来了一群大汉,赶着几辆牛车,鏦鏦铮铮,一阵刀枪剑鸣,只听其中一人朗声道:“薛大公子,咱们几月前为薛堡主所托,造了百样兵器,今日便来交付,还请薛大公子点查。”

“有劳潘大哥,潘大哥带来的东西从无差错,不必点查了,就请兄弟们入库便是。”

那人听了这话很是欢喜,但是自己却不放心,便站在门前,亲眼看着一件件兵器入库完整,又回过身来道:“薛大公子,小人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不知……”

薛亨林见他踌躇犹豫,似乎有话要说,又难以开口,便道:“潘大哥但说无妨。”因他知道潘鸿鸣是个憨厚之人,不是十分为难,定不会轻易言说。

“在下是个直性子,也就直说了。薛大公子,听说薛老英雄遇着厉害的贼人,咱们兄弟一向敬佩薛老英雄威名,早就想鞍前马后追随,但自知乡野匹夫,入不得厅堂,也就不做他想,如今薛老英雄有难,咱们兄弟个个想着尽些力气,若是有用着兄弟们的地方,还请薛大公子尽管吩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此番造出的宝刀,比往常更利几分,当日薛老英雄定下这批兵器,便是要准备与夏国贼军一绝高下,自那时起,咱们便兄弟时时想着有朝一日,随着薛老英雄上阵杀敌,不枉生为男子汉大丈夫,所以,还望薛大公子成全兄弟们则个。”他侃侃而谈、率性而出,薛亨林听完大为感动,伯父一生为国为民,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不想到了花甲之年,却遭人暗算,如今他老人家只身在外,万望上天保佑他老人家安然无虞,便扶起那人道:“潘大哥,兄弟们的心意我代伯父接纳,现下堡内众兄弟已各处去寻了,但如有所需,亨林定会欣然前往。”

“好,薛大公子,咱们一言未定。”说完,抱拳一躬,便带着众人驱车出院,来至院前,又见一人踏步而来,那人对着薛亨林开口道:“薛大公子,某家在院外听得里面宝刀铮铮有声,不是凡物,便有心来瞧瞧,还望大公子不要见怪。”

薛亨林见是义灿铁来了,心道铁前辈对于兵器一道甚为痴心,见着别家的兵器自是要细看一番,便道:“铁前辈请。”

义灿铁上前,抽出一把宝刀,对着烈日,舞了一番,满口道:“好刀,好刀。”又将刀身拿近眼前,说道:“这是贺兰山的好铁场,才有这雪花似的镔铁刀,这淬火用的是山阴泉水,其性最阴最寒,淬出的宝刀也十分凌厉,至于这里,微微带着些紫光,想是紫金炉里练出来的。”

潘鸿鸣直愣愣地瞧着义灿铁,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人说得分毫不差,真是神了,便道:“敢问这位大哥是?”

薛亨林上前道:“潘大哥,这位便是‘神器无双’义灿铁,铁前辈。”

那人听言纳头便拜,说道:“早就听闻‘神器无双’大名,好生仰慕,不曾有缘相见,今日一会,三生有幸,若铁大哥不嫌,请受小弟一拜。”

义灿铁自是不会受此大礼,赶忙将那人扶起来道:“请问这位兄台是?”

“小人东风镇铁匠潘鸿鸣。”

“潘兄弟快快请起,我铁莲生岂能授受如此大礼,咱们江湖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那人听义灿铁称呼兄弟,欢喜十分,起身道:“多谢铁大哥。”望着自己带来的兵器又道:“铁大哥手中,不知出了多少神兵利器,这等微末小技,在铁大哥面前献丑了。”抬头望向义灿铁,但见义灿铁面色凝重,脸上不由得慌张,悄声道:“铁大哥,莫不是这些兵器有什么不妥之处。”

义灿铁一心一意只在兵器之上,细望那微微泛着的紫光,心下更加无疑,却接着道:“潘兄弟客套了,老弟你这锻造的技艺实属上乘,某家正想请教。”

“哈哈,铁大哥羞杀小弟了,如若铁大哥不嫌,便到舍下一聚。”潘鸿鸣听到义灿铁那样说,便赶忙相邀,想着如能得义灿铁的指点,那打铁的技艺必然更上一层楼,到时也算是为潘家祖上挣一点门楣,说着望向薛亨林,薛亨林赶忙道:“是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潘大哥与铁前辈是同道中人,相请切磋正当其义。”

“某家去去便回。”义灿铁心中想一探究竟,一来看看紫金炉为何到了潘鸿鸣手中,二来也是想有必要时保人性命,便痛快答应,与潘鸿鸣一同出院,不期步出院外,正遇着魏少泽一行前来。

昨日,魏少泽听闻义灿铁到了薛家堡,便有心拜会,后又听说义灿铁到了后院歇息,便就作罢,今日一早,与众人相会,忙忙赶来,先与薛亨林见礼,又对义灿铁作揖道:“晚辈听闻铁前辈驾临薛家堡,特来拜会。”义灿铁回礼道:“原来是魏少帮主,不必多礼。”

薛亨林见众人都站着,便相请到院中小亭相坐,上茶已毕,魏少泽又开口道:“铁前辈来至薛家堡,想是为了薛老前辈的事情。”

“是,某家与薛堡主是多年至交,薛兄与阴山宫之事,是他个人恩怨,某家理会不得,只是听说有人从中作梗,致使他身陷囹圄,我便要来相帮。”

“铁前辈大义之举,令晚辈等人十分佩服。”

“哈哈,魏少帮主莫要谦逊,魏少帮主不也与众位少侠前来相助么,某家倒是晚了一步。”

“铁前辈此言让我等甚是惭愧,先前我们与薛兄弟商议对策,几日下来,却毫无头绪,前几日佘前辈来到堡中,一番言语让兄弟们拨云见月,如今铁前辈也来到堡中,还望不吝赐教。”话音未落,唐来章等人纷纷点头称是。

“此中情形我已听薛大公子说了清楚,某家也与薛大公子说了几个对策,现下堡中魏少帮主有勇有谋,薛大公子应对有方,众兄弟也都各有所长,大伙同心协力,自是会柳暗花明,但各位瞧得起铁某,有用得着铁某之处,铁某必定竭尽全力,只是我与这位潘兄弟一见投缘,关于兵器一道要相谈几分,某家过后再与各位相会。”说完与众人拱礼相让,随潘鸿鸣出了堡外。

一路崎岖而行,约莫半个时辰,来至一处僻静的地方,但见水村山郭,绿柳扶疏,黄泥墙边挑着一条锦旗,中间绣上斗大的“潘”字。

潘鸿鸣指着那道锦旗,说道:“铁大哥,小弟所在便是那里。”说着与义灿铁一同走入屋内。两下坐定,潘鸿鸣取了一壶好酒倒上,说道:“野山荒村,无甚稀奇之物,还请铁大哥将就一些。”义灿铁吃了一大口,但觉醇和清爽,心中舒然,叹道:“这酒着实不错。”“铁大哥吃着好便是好。”

义灿铁又喝了一大口,接着道:“潘兄弟这座铺子有些年月,这紫泥中带着些黑,是铁质长年浸润所作用,炉中之火烧了不下三十年吧?”

“铁大哥果然是内行,小弟这紫金炉不多不少,烧了整整三十年。”说着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说起来,小弟这座铺子来的奇巧,本来小弟也不在村外居住,但是有一日家父到村外营生回来,走到此处,路遇大雨,无处躲避,见此处有个荒废的山洞,便赶忙躲了进来,许是因缘际会,模糊中竟发现此处藏着一座铁炉。”说到此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又道:“家父做了几十年铁匠,对着炉子看了又看,发现竟是千载难遇的紫金炉,大为惊奇,不想庸庸一生竟有如此奇遇,当真是上天垂怜,后至家中将小弟带了过来,我父子二人便修整起这座门户,自此以后,我潘家铺子打出来的铁器,无不让人说个好字,便日渐兴旺起来。”说着又在炉边几番徘徊,喜不自胜。

义灿铁心道,原来他是这样得来的,也不知道谁将这庞然大物移在此处,也罢,天下间因缘际会说不清的,既是到了他潘家手中,也不算屈辱这宝炉,便道:“紫金炉确实难得,但也需千里马遇着伯乐,此物在潘兄弟手中,是得其所在。”“铁大哥谬赞,小弟愧不敢当,自从得了这宝炉,虽说没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倒是为薛堡主造了许多兵器,助他老人家上阵杀敌,我便觉得痛快。”

“潘兄弟是性情中人,这等精忠报国之心实属难得。”

“哈哈,铁大哥说笑了,我这算得了什么,薛老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带着薛家堡一班兄弟上阵杀敌,好生威风。只可惜我只是个铁匠,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能。”说着叹息一番,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义灿铁见他如此赤诚,便好言相劝道:“潘兄弟此言差矣,老弟所造兵器,是薛家堡兄弟杀敌制胜的利器,便如潘兄弟上阵杀敌一般,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潘兄弟大可不必为此介怀。”

“哈哈,铁大哥所言极是。”说完大笑几声,又请教义灿铁些技艺,两人言及锻造几个法门,如何起炉,如何打料,如何淬火,诸般技巧,相谈甚欢,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逢,义灿铁见潘鸿鸣是个至诚之人,就把紫金炉那番言语按下不提,心道紫金炉本是为天下英雄豪杰锻造兵器所用,英雄豪杰从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如今在他手中,有维护一方平安之便,乃是我辈中人所求,岂不快哉!再者君子不夺人之美,我又何必让他知道,想来师父在天之灵也会应允,便又与潘鸿鸣推杯换盏。

不觉时至晌午,门外走进一人,那人形容清瘦,花白髭须,双目却炯炯有神,开口道:“我儿,家中来了什么客人?”

“爹爹,您老快来,咱们家来了大大的英雄。”

“嘿嘿,咱们乡野之地,小门小户,大英雄会到咱们家里来?你小子莫要欺老头子。”

“儿子怎敢哄骗爹爹,这位便是‘神器无双’义灿铁,铁大哥。”

“哎呀,那是大大有名的英雄,怎地会来到咱们家?”

说着上前定睛一望,但见眼前之人虎背熊腰,神色之间却呆若木鸡,不是义灿铁还能是谁?

义灿铁见状,赶忙作揖:“老丈有礼。”

老者扶起义灿铁,笑道:“小老儿偏居一隅,平常也只是客人来往,甚少见着江湖豪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说完又吩咐潘鸿鸣买些好酒好菜回来招待。三人围坐炉旁,这老者颇为好客,频频相劝尽兴饮酒,虽炎炎暑日,大汗淋漓,却实感平生之快。

吃饭已毕,老者叹道:“惟恨与英雄少聚这一刻。”潘鸿鸣与义灿铁听了这话各自吃惊。

“老丈此话何意?”义灿铁道。

“不瞒英雄,小老儿回来路上,遇见里正大人,他说永兴军要与夏国开战,征用铁匠,小老儿心想既是朝廷征用,必得为国效力。”

“可是真的?”潘鸿鸣眼中大亮。

“我儿,岂能有假!”

潘鸿鸣越发高兴,说道:“果真如我所愿,此身抱负当有用处。”话音未落,神情又现不舍,说道:“只是爹爹年事已高,且在家中将养,我一人足矣。”

“唉……我儿说的何话?你爹我虽已过天命之年,却是老当益壮、志在千里,况到韩大将军军中,尽睹英雄风采,何乐而不为?”

义灿铁心中大感佩服,天下若人人都是这般,江湖就不会有那些肆意仇杀,就道:“既是如此,铁某先祝二位凯旋而归。”

潘氏父子称谢一番,忽有人来报,说薛家堡那边有薛老英雄消息,义灿铁心中狐疑,怎地此时有了消息?想要待在铺子中护他父子安全,也不便明说,只能起身告辞,随来人赶回堡中。

日已西晡,义灿铁回到薛家堡,便听有人说,在百里之外的大杨岭,发现薛元彻的踪迹,待他回到堂上,众人已等候多时。薛亨林迎在门外,先道:“铁前辈少坐。”命人上茶,又接着道:“我方才与众位兄弟已商议过,既然发现了伯父的行踪,我们打算尽快前去相助,现在堡中已有一批兄弟赶赴大杨岭,我与魏少帮主等人则明日一早启程,只是……此事还有一点棘手之处。”

义灿铁见他面有难色,便接过话来,说道:“薛大公子但说无妨。”

“近来边事紧张,薛家堡地处边境要地,堡中不可一日无人镇守,佘前辈方才已说过要留守堡中,不知铁前辈意下如何?”

义灿铁环顾众人,见各有颜色,心道:“他这意思是要我也留在堡中,也罢,佘老三既在这里,想来有些事情要做商议。”便道:“某家也留在堡中。”

“如此,便有劳二位前辈照顾堡中上下。”佘老三与义灿铁应承下来,各人便都回去收拾行李。

入夜,堡中众人早早歇下,义灿铁见四处寂静无声,急忙踅出堡外,又往那小村而去,心道:“但望那人没有赶来,某家尚能救潘兄弟一命。”须臾到了村落之前,但见微风扶柳、蛙鸣田垄,已是三更入梦时,家家户户掩门窗。

忽地南边竹林中惊起一片鸥鹭,义灿铁运起轻功,到了近前,就听林中有人道:“十妹,潘氏父子并不知道自己造了一把假的黑狼刀,何必牵连于他?”“咱们阴山宫行事,何时需要你丐帮申大舵主指手画脚?”应声之人甚是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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