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这些显然拥有蒙古马种特征的神骏戎马感到惊异，但小白很快转念一想，这里的马匹不过十余匹，即便全是在后世蒙古马最好的，又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齐国虽然还要很久之后才能据有东莱之地，但疆土较西周已经有了极大扩张。而春秋中后期巨无霸般的晋楚两国，前者曲沃武公还未完成代翼，楚国也还方才攻申灭邓，还未曾兼并息国，疆域比齐国大不了多少。
齐国这样大的疆域，又北邻燕国，怎么会找不出几批优良的马来，说不定自己所见这十几匹骏马，已经是国内最好的了。
小白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圉人养下一句话就使得他这个猜想失去了依据，他见小白似乎有些惊讶的模样，于是笑着说道：
“小人替公室的贵人们养马，已经有好多年了。君大概以为这些马比起齐国原本的马种已经足够高大了是吗？”
小白听了圉人养这么说，不明其意，但他显然是在说还有比这些马还要高大的马匹，便问道：“是啊，还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戎马，难道说苑囿里还有比这更加优良的马匹吗？”
圉人养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人物跟他交谈，还问他这些相关他本职的问题，连忙说：“君可能不知道，齐国马种原本是没有如此高大的。原本的马种，平常的马匹能够到六尺，较优良的也只能到七尺。”
小白顿时大感诧异，难道说此前的齐国还没有大规模地养殖蒙古马吗？可是这眼下就有十余匹具有蒙古马特征的良马，又要如何解释呢？
于是小白向圉人养问道：“那这种新的马种是从何而来的？比齐国原本的马种居然能够更加优良？”
圉人养面上却浮现出一抹苦笑，为难地说道：
“不是小人不愿回答，而是小人也确实不知道这种马是从何而来的。况且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实在打听不到。”
小白更加惊疑起来，下意识看了鲍叔牙一眼，却见他也似乎没有抓到什么头绪，心下暗暗想道，二十多年前那已经不是公孙无知，甚至不是先君襄公执政的时代了。
那可是自己这具身躯的父亲齐僖公的时代，齐僖公虽然做出了很多成绩，继承了小白祖父庄公的事业，号称小霸，史称庄僖小伯，也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君主，可是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么一大群马匹的呢？
戎马可是列国的战略资源，一乘戎车就得两匹甚至更多来进行牵引，多者具备驷马，可以显著增强戎车的冲击力和压迫力，而驮马就难以起到这种作用。因此戎马的价值自然不会低，更不用说是优良的马种。
之所以说是得到了一大群马，是因为一匹两匹的马是根本不能进行大规模养殖的，那需要用多少年才能够用，何况圉人养同样说苑囿中这种马还有更好的，可见为数还不少。
小白见鲍叔牙也没能找到线索，接着问圉人养道：“当年这种马种迁入苑囿之中时，可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么？”
圉人养思索片刻，仍然没有想到当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加之小白问得又急，只得畏畏缩缩地回应道：“小人实在是记得不甚清楚了。”
小白听闻圉人养也记不清楚，也只好不问了，打算回到临淄宫室再去问问太史，太史对齐国历史了如指掌，说不定能从圉人养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再说齐僖公无论是由于什么原因得到了这些蒙古马，总是一种比齐国本土马种要优良得多的马种，这些戎马能够繁殖，对于齐国来说显然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也没有必要苦苦追问。
不料正当小白不再打算追问下去，而想同王子城父一同看看三军营地的时候，见小白面色变化的圉人养，却翻来覆去地想，终于兴奋地主动说道：
“稍等，小人隐隐约约记起来，当时同这些马种一同送入苑囿之中的，还有一些奴隶，那些奴隶还不少呢，有几十上百人！”
小白听后不以为意，自从郑庄公小霸以来，列国征伐兼并之事已经逐渐多了，既然兵戎之事增多，那么抓获的俘虏当然也就不会少。这些俘虏地位高的比如大夫上士，自然由家人乃至国家赎买回国，但是地位低微的如国人徒卒，当然不会有这种待遇。
有一些奴隶一起送入临淄城苑囿不能说明什么，齐僖公当年与郑庄公会盟，讨成伐许，还曾经进攻过郑国，这些奴隶即便是郑人又有什么奇怪。
因此小白随意道：“有一些奴隶有什么奇怪的。先君僖公当年征伐列国，号称小霸，抓获一些人作为俘虏，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事吗？”
见小白对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这件奇异之事不以为意，圉人养顿时有些着急了，他说道：“不是这样的！君请听小人说完，这些人并非寻常的奴隶，也并非是夏人，是专门送来照料那些马匹的，听说他们熟悉这种马的习性。和那些马不同于齐国的马种一样，他们的外貌和习惯都与夏人不同！”
小白这才明白过来，重视地问道：“不是夏人？那他们是什么人？”
圉人养只是鼓起勇气这么一说，但小白问起具体的样子，他却又想不出言辞去形容这些外邦之人，想了想才说道：
“小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他们最奇怪的就是其中一些人长得特别高大，而一些则并没有那么高大，但他们之间生下的孩子也一样高大，就像那些生来就高大的马匹一般。”
鲍叔牙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而一旁听圉人养已经说了许久的王子城父顿时不动声色地肯定道：
“这些比较高的人一定是长翟，另一种没那么高大的则是北戎之人，昔年先君僖公请郑国太子忽之师大败之，抓获了他们的主帅二人，仅是带甲首级就斩获了三百人。君上可知，戎狄带甲者较诸夏之邦少，能斩获这么多带甲首级，至少有上万戎狄，可以算的上是一场极大的胜仗了。”
圉人养听王子城父称呼小白为君上，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几乎不敢相信般地看了小白的面貌一眼，却又立即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只能战战兢兢地突然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以免惊扰到小白。
小白见圉人养如此动作，无奈地让他起来，转身向王子城父说道：
“若不是卿这番提醒，寡人还尚且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并非寡人不知道先君僖公这一仗，实在是过于熟知了，因而才不觉得这些骏马会与这件事有什么相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