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蔡玉儿的棺木被放到地底,周正德忍不住悲声喊道:“玉儿,我苦命的妻啊。”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完这句话,周正德身子一晃,“扑通”摔了下去,恰好落在蔡玉儿的棺材上。周正德的儿女慌忙上前拉扶,只见周正德一只手里握着那只金镯,一只手紧紧抓住棺木,嘴中轻声念道:“在地愿作连理枝。玉儿,你不负我,我也不离你。”说完,竟没了气息。两人生前未能在一起,死后却同穴,想来实在令人唏嘘。
周正德的儿女们顿时哭成一片。原本蔡玉儿下葬,这几个后辈哭的还有些情不真意不切,毕竟没有什么感情在内。此时见父亲亡故,方才真正哭起来。一时一片悲恸。
回到龙女峰,我和土地公喝酒时,心情还有些难受。土地公笑道:“你如今粮食有了,回头再去京城装神弄鬼一番,便能将俘虏都解救了,还愁眉苦脸个什么?”
我苦笑道:“你说得容易,京城求雨,我拿什么给他弄来雨水去?就我那三脚猫功夫,怕是连祭祀的广场地面都没法给弄湿透了。”
土地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为点雨水就愁成这样。你忘了灵芝娘家是哪?你烧一道灵符给东海龙宫,就说为了救灵芝,要雨水三尺又三寸,午时三刻准时下。你且看看到时会不会大雨倾盆。”
着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接下来就简单了。七日后,我在京城施展法术幻化成龙神浮现天空,故作威严地假口上天有好生之德,让皇帝放了那些俘虏。结果没等我说降雨的事,那皇帝就吓的屁滚尿流地连下三道旨意要求放人。而等我大喊一声“雨来”,倾盆大雨自天而将时,我分明听到那皇帝惊喜地尖叫声,他在地上蹦蹦跳跳,连声大喊:“龙神保佑,龙女娘娘万岁。”
龙女娘娘万岁。整整半个时辰,整个京城此起彼伏全是这个声音。
那一刻,我觉得似乎灵芝马上就要脱离灾难了。
安顿好家里一切,我便决定去找灵芝了。
咬破中指引出心血滴入檀香中,连同灵芝以前留下的衣物并发丝以密咒一同点燃,生起的香烟便会自动向前飞去,直到引领我找到灵芝。
出东海,一路踏波而行,一千七百里后,便见到一座海岛孤立在大海之中。岛上干突突的,连一棵树木都没有,正中央一座山突兀而起,高约数十丈,孤零零伫立在岛上。香烟飘至此处便渐渐消散,我不由得暗暗奇怪,传说灵芝是被压在冰山下,为何此处竟然没有冰石?
心中疑惑着,方才踏上海岛,忍不住便打了一个寒颤,脚底隔着靴子也能感觉到一阵寒意。我现在修为之深,可以说已经寒暑不侵,想不到还会感觉到寒意,这岛上温度之低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心中顿时激动起来,手隐隐发抖,晓得此处就是灵芝被关押处了,不然不会有此怪异。细细打量眼前这座山,虽然看上去与普通山脉无异,只是整座山一如岛上般,不见任何生物,花草树木俱都没有,想来内里定有什么古怪,或者其中便是冰山也未必。思及仅仅是外围就如此寒冷,灵芝被关在冰山下,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煎熬。
我心中越发担心,忍不住提气向前奔去。眼前一闪,一栋石屋突兀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挡住。我连闪突破几次,石屋都恰恰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挡住。屋内一中和醇正的声音道:“道友止步。前方乃是监禁之地,奉菩萨令,禁止外人入内。”
石屋里的人法力高深,应当是看管灵芝的罗汉了吧?我不敢无礼,跪地乞求道:“在下柳月水,乃是被关押龙女灵芝的丈夫,此次特来探妻,还请罗汉慈悲,容在下与妻子一见。”
石屋内那人道:“柳居士,你修为深厚,又积下无数功德,若能断了情念,不日便能成就道德金仙,何必眷恋尘世俗情?不如就此了断,打此离去吧!”
我叩首道:“罗汉即知在下,想必也当清楚在下为人,断无可能忘却妻儿,还请罗汉慈悲网开一面。若能让在下与妻儿见上一面,我情愿舍去一身修为,包括积累的全部功德。”
罗汉失笑道:“功德如何舍去?你抛了修为又能如何?柳居士,前行无路,还是尽早离去吧!”
我好不容易知道灵芝消息,又急忙赶来此处,如何能轻易离去,当下苦苦哀求不已。
半晌石屋内罗汉方才叹了口气,从屋里飘出一块人头大小的东西落在我面前,表面金锈斑斑,看上去就像没有精炼的金矿石一般。“柳居士,你若想见妻子,除非先将这块石头破开,不然再无一丝可能。”说完这句话,石屋内渐无声息,渐渐连石屋也隐去不见。
只是破开石头?我心中一喜,就算不使法术,当年灵芝喂我吃药助我改善身体,不说其他,单是力道就增了无数倍,单拳开石以往也是曾经做过的,如今再做一次又有何难?
我自信满满提拳朝石上砸去,满心以为定能砸开,哪知一拳下去那石头安然无恙,我手上倒传来一阵剧痛,筋骨欲裂,翻过手来已经掉了块皮肉,白骨都露了出来。
不由得苦笑,是自己呆了,罗汉给的东西,又岂是这般简单就能打开的?
做法,不管是灵锤诀、开山印,还是五雷咒,甚至三味灵火,都统统使了一遍,几个时辰过去,那石头依然无恙,莫说破开,就连表皮锈迹都未曾掉下一丝来。怎么会这样?莫说真是石头,就算是铁块、金锭,此时也要被我打碎了。
“柳居士,”那罗汉声音又出现了,虚无缥缈的响在岛四周:“此石乃仙界基石,凡人是打不开的,之所以为难你,便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灵芝姑娘虽被压山下,却是她命中注定的惩罚,你便是见了她,也于事无补,徒增牵挂而已。你还是回去吧!。”
这罗汉真是,明知道凡人无法打开,又来为难我做甚?即知破石无望,我便也不再此耗尽,“扑通”跪下道:“我此行若见不到灵芝,情愿跪死于此地,此心天地可鉴。”
罗汉没有回答,岛上却忽然安静起来。莫说一丝风声没有,我身后不远处就是海,海水拍打岛石也无任何声音传来,天地间一霎那静得可怕。灵芝以前说过,人在极静或极暗环境时,容易心生惶恐,从而产生退缩、畏惧心理。
难不成罗汉此时便也是使出如此招式,想要我离去?呵呵,我来时早就有了觉悟,已经作好丢掉性命的打算,又怎会恐惧、退缩?静便静吧,我一心跪下去,真就是死在了这里,魂魄也会去寻找灵芝,到时我们总也还能相逢。
不过即便是下了决心,真跪下去,时候不久便开始感觉到痛苦了。
我下跪时便撤去了所有浑身法力,而且当时没有注意,膝下跪着的全是碎石,时间稍久便觉得钻心痛,况且寒气渐渐上涌,不多时双腿便似万蚁噬心,痛苦无比。身上也是一阵阵寒意,我握紧双拳咬牙坚持,却忍不住有些哆嗦。
双腿不会坏掉吧?我不由得想到,若真是失去了双腿,以后就要靠灵芝照顾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能和灵芝在一起,所以即使现在抱着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万一自己真的残废了,就要麻烦她照顾我一辈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三个?还是只有半个时辰?我双腿、身体渐渐失去感觉,意识也一阵阵恍惚产生幻觉,觉得自己竟然是在火堆旁烤火,一阵阵发热,想要将身上衣服脱下来,可是我身体已经冻僵,双手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就这么昏迷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叹息,声音直接传到心底,我一下醒了过来。睁眼才发现自己正半卧着靠在一块石头上,旁边还有一慈眉善目的僧人,一脸的褶子,连眉毛都白了,看上去那么苍老。
“老丈,呃,大师有礼了。”急忙招呼一句,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在那座海岛上,不由得奇怪道:“大师何人?莫非在下没有死吗?”
老僧看了我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功德深厚,日后是要成仙得道的,怎会轻易死亡?”
是那罗汉的声音,我顾不得惊讶,一把抓住他袖子,祈求道:“罗汉慈悲,让我去见见我家娘子吧!”
罗汉笑着将衣袖从我手中挣脱,指着不远处那座山道:“这座山本是一座冰山,外层被山石盖住,你娘子就被压在下面,要想见她,除非将这座山搬去。柳居士,你想见你娘子,谈何容易?”
将山搬开?我可以啊,我有法术,可以搬山蹈海,只是搬一座山而已,有何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