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咚咚咚”的声音经过传声筒的放大,在密室中有节律的回响。
方方正正的石室中,桌椅床柜一应俱全,被抚弄到发亮的古筝增添了些许情调,淡淡的熏香还弥散在空气中,几面铜镜将外部的光线巧妙的反射到石室里,不算十分明亮,却也并不黑暗。
石室边有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暗门,通过暗门,穿过狭长曲折的甬道,往下走几级石阶,又是另一处圆形石室。这里再看不到反射进来的自然光线,却有七八个皮球大小的萤石被安置在靠墙而立的石柱上。萤石光芒微弱,幽幽的光线中,石室中央若隐若现的环形暗纹正逐渐隐去,直至看不到一丝痕迹。
“婆婆,你行行好,帮我打开这个洞口,好不好?”豆豆着急的对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央求道。
昏暗中能看到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三只银簪在渐弱的光线中泛着丝丝冷白,依稀能分辨是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目光柔和而明亮,让人看了心生温暖。
“是天雪让我看护好你们,可惜方才慢了一步,让前面那两个人溜下去了!小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那两个朋友很可能凶多吉少,你又何必去犯这个无谓的险,白白丢了性命……”妇人摇着头,“你朋友走之前给你点住穴道,应该是不想让你跟着一起冒险啊,你还是随我回去吧,我自有其它路径送你出去!”
“什么?凶多吉少!不行不行!童大哥有危险,我岂能安心逃命!婆婆,求求你了,快帮我打开机关,人命关天啊!”豆豆急的快要流出泪来,却是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童大哥?你朋友是童氏一族的?方才下去的是童氏一族的人?”妇人惊异的握住了豆豆的双肩,打量着她的年纪。
豆豆见她主动说起童氏一族,料定她是童氏的故人;却又见她如此激动,不由心中起了疑问……不管怎样,听她的口气,定与尹天雪关系匪浅,而童尹两家结了亲事,想必她也不会为难。
“是。”豆豆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童战还是童博?”妇人睁大了眼睛,继续追问,“为什么要来此处?如何知道这里可以通往地下城?”
豆豆被她这一连串问题弄的不知如何作答,她知道月牙是为了查事情,童博是为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但是见他与童战有商有量,又知童心仍然关在自家仓库,不难猜自然也是为了查事情。
想起方才,那石室周围都是简单的墙壁,月牙只看了一眼便寻到了机关打开暗门,又先行找到了圆形石室,三下两下激发出萤石的光芒,又趁自己和童博没注意,不知拨弄了暗藏在哪处的机关,洞口骤然打开之时,招呼也没打,就这么兀自跳了下去。童博见状,还不待豆豆迈步,先行点了她的穴道,只撂下“等我”两个字,在洞口关闭之前跟着跳了下去。童博的穴道的是匆忙中所点,虽不难解却也需要时间,偏又被闻声赶来的石室主人抓个现形。
想这位妇人并没有看到前面二人,既然她关心童氏一族,不如把事情说大点。
“童博和童战都下去了,至于为什么下去,我还没问清呢……您能不能先给我解开穴道啊?”
“糟糕!”那妇人只说了这两个字,竟完全把豆豆忘在了脑后。她使出内力,将一排八个萤石全都激发的明亮,又找出其中一个,左旋了三下,右旋了三下,地面上逐渐显现出洞口位置的轮廓,不多时,那轮廓显现处如同花朵绽放般,旋开一个洞口,有奇特的光线从下方漏出来,那妇人把豆豆丢在一旁,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豆豆眼看着那洞口又如花瓣合拢般越缩越小,心里颇为无奈——因为那妇人跳下的地方,与童博、月牙方才跳下的地方,分明不在同一处!
◆◇
月牙虽第一次下到地底城,可是凭着对机关术的熟悉,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不仅自己打开重重关锁,也帮后面的童博解决了好些一次性的暗器。只是她似乎完全不把后来之人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己寻路,后面的人跟上或者跟丢,她一概不在乎。
童博向来听音能力出众,暗暗跟随在她后方,却也发现,她的确是越来越接近一个奇特声音的来源。
银池因为反光显得比别处亮很多。只要找到光线明亮处,来到地底城的中心位置便不是难事。
突然间明晃晃的光线出现在眼前,对于已经适应昏暗的眼睛来说是一种刺激。月牙还没看到银池边盘腿而坐调息运气的童尹仲,先行闭上了自己的双目。当她慢慢睁开眼睛能打量四周时,那银池对面的中年男人正直勾勾恶狠狠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童尹仲?”还没等男人开口,月牙抢先问了起来。
“你是何人?”童尹仲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有人会找到这个地方,且来人还知道自己的姓名。
“你认不认识玄远?”月牙不等他回答,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
“玄远?”童尹仲脑海中出现一个头发灰白却浓眉如墨,义正言辞的指着他怒骂却被他一脚踢下熔岩深渊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不回答就是默认!那么,阿兰,你也是认识的,对吧?”月牙瞪大的眼眶中不知不觉已盈满泪水,声音都有点变了。
虽然已有前面两个问题做铺垫,但童尹仲听到“阿兰”这个名字,仍是震惊的往后一退,“你……你……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阿兰?”
“童尹仲!果然是你,没错了!”月牙红着眼,汇聚内力,足尖一点,轻身飞过银池,以掌做剑,朝着童尹仲的面门便砍了过来!
童尹仲略微思忖这姑娘的年纪,侧身一躲,大叫一声,“凤儿!”
月牙并不收手,边出招边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童尹仲!是你害苦了我娘!害我没有了爹!害的玄爷爷终身残疾痛苦一世!”
“你说什么?”童尹仲一个大力抓住月牙的手腕,细看月牙的面孔,眉眼间净是久违的熟悉,“阿兰……”
“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童尹仲,你最好说出我爹的下落,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月牙挣脱了童尹仲抓着她的手腕,继续出招,招招狠厉。
童尹仲内心激动,便是连躲闪都不会了,只迎身承受着月牙的一掌又一掌。月牙使出全身内力,见他不动声色,更燃旺了心中的怒火,“说呀!我娘到死都在恨你毁了她一生,你一定知道我爹在哪里!”
“你可知道你爹是谁?”童尹仲木木的说,嘴角竟渗出血来。
月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童尹仲的血,生怕把他打死了更是找不到父亲下落,于是收了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你不会不知道——”
话音未落,只见血蟒突然从银池里窜出,张开大口便朝月牙咬去。月牙似有准备般,趁着血蟒咬她不便行动的空档,一脚踢到血蟒上腹,血蟒吃痛,松开了口,月牙回身一跃,转到血蟒身后,指着血蟒骂道:“畜/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身此处?你那些兄弟姐妹早把行踪透露与我,否则我怎么会找到这里?你老实待着便罢,若敢出来伤人,我绝不与你罢休!”
血蟒听闻,缩着头退到童尹仲身边,像在对他耳语。
“你也懂兽语?”童尹仲惊讶的看着月牙,“糟了,这血蟒有毒!”
“哼!有毒?我早已不知吞下多少毒草毒虫,我就是一个毒人!”月牙捂着被血蟒咬的两个血窟窿,“童尹仲,爹娘这笔账我是不会与你罢休的,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童尹仲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也好,就当他是死了吧!寻到他,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地方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待的,出去好好过你的日子!”
说罢,与血蟒吩咐几句,血蟒便轻柔且快速的卷着月牙,从银池上方的机关离开了地底城。
童尹仲见月牙已走,才敞开衣服查看自己的伤口,红腥腥一片都是血,道道伤口皮肉外翻。他知道是自己方才内心过于激动,心底里对于阿兰和凤儿的愧疚无处释放,像一股积存已久的内力,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眼下无法,只好依靠银池。银池水重,童尹仲裸着半身浮于其上,上半身的裂口在银池的作用下,竟然慢慢恢复,可是皮肤却越来越暗,直到所有裸露出来的部分都变成了紫黑色。童尹仲喘着粗气离开银池上岸,血蟒已回来,不缓不急的朝他肩头咬去。不久,童尹仲终于恢复正常,大伤初欲又加之内心苦郁,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血蟒用头拱了他几下,见他睡得沉,于是不再打扰。
所有的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童博看在眼里。他惊讶于月牙和童尹仲的关系,更惊讶于传闻中闭关静修的地运长老竟躲在此处,而他所受之伤与疗伤方式都如此骇人,可见必定有着非一般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