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说着手渐渐地松开,不在圈住七七的身子,七七却不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猛地往后倒去,七七惊呼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彭地一声,七七倒在一个肉垫上,身下传来他低低地笑声,“我怎么舍得摔了你。”
一股暖流从七七的心间划过,又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很近很近,贴近了心口,微微一笑,感到了无比的安心,笑容在商倾将她横打着抱起,看向她的时候消失。
还是一副冷冷,类似生气的面孔。商倾微微地叹息,将她放在床榻上,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你这腿五年都没有动弹了呢,肯定是有些懒惰,我们慢慢把它唤起来。”
七七还是没理他。
“还生气?那,我去给你端粥。”商倾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总是这样爱生气,像个孩子似的,今年不过也刚刚二十一岁,这般如花的年纪,身体弄成这个样子,有些气也是必然的。
商倾把早已经熬好了的甜粥,端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喜欢吃凉的,但这都九月了,天凉,还是别吃凉的,来,喝一口。”
七七躺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吃。
“诺,你还发起了脾气,明日罚你多喝一碗药!”
七七依旧没有理他,意思依旧很明确,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理你!不理你!气死你!
“唉,不吃算了,不吃我吃。”商倾说完,就真的舀起一勺,喝起来,只是一口就想要吐出来,勉强地咽下口去,皱了皱眉头,自顾自地说道,“这粥为何这样甜,难以入口。”
看着七七默不作声,心里忽然酸了一把,把粥放下,伸手摇了摇七七的上身,“这粥甜成这样,你为何从不给我说?硬是自己撑着,你可真是觉得好吃?”
七七终于有所动作,转过身来,比划,‘只是用来压药的苦味。’“那。那也太甜了,其实都是怪我。我。”还没等商倾说完,七七便用手摸索到他放在床沿上的手,另一只手比划,‘喝完那药,再喝那粥,其实也不甜了。’商倾扯了扯嘴角,勉强地“嗯”一声,以后七七吃什么也要自己先尝一尝,万不可在让她受一点苦。
“娘亲,我回来啦!”陌漓托着疲惫的身子,刚刚被商齐抈折腾个不轻,跟他坐着轿子饶了小吃街一个整圈,直到陌漓吃到吐时,齐抈才说是罚他胡乱说话,陌漓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话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娘亲躺在床上,爹爹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娘亲,陌漓干笑了几声,“娘。娘亲。”
‘陌漓,回来了?’七七比划着,但被商倾给挡着,商倾回头瞪了瞪那不知趣的小家伙一眼,要不是这小家伙来捣乱,七七的玉手此刻握在在他的手上呢。
“你休息罢,今天已经差不多能站起来,累坏了你,明天再好好和你儿子团聚。”商倾像是颁布命令似的,回头望着胆怯的陌漓。
不管怎么说还是皇帝,一看到冷冷的商倾陌漓就忍不住两腿打颤,“皇。”
“嗯?什么?”一个类似杀人的眼神投过去,陌漓立刻住了嘴,干咳了几声,“黄大叔,今日又来给娘亲看病呀!”
什。什么。黄大叔?商倾几乎对这个称呼喷血,这孩子真是鬼灵精怪,跟着他干笑,“呵呵。是呀,陌漓我要嘱咐你几句话,我们出去说,别叨扰你娘亲休息好不好呀?”
“你。大叔你有什么话这里说好啦。”陌漓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觉得恐怖,还是在娘亲身边比较安全,说不得娘亲不愿意原谅爹爹,爹爹就会拿自己撒气。
果然说得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
商倾满脸黑线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男娃娃,手掌从空中放下来,“我还没有打你,你叫什么?”边说还边望四周望了望,已经出了西园,七七在房间里休息,定是不会出来的,放了心才把眼神又转向陌漓。
“我。我来个前奏,呵呵。前奏而已,那个爹爹,能不能不打呀?”陌漓扑扇着大眼睛望着他,摸出几滴眼泪,疯狂地低下头在商倾的白袍上猛擦,“呜,爹爹虐待陌漓,爹爹只爱商齐抈,不爱陌漓,爹爹还抛弃娘亲。呜。”
商倾扯了扯嘴角,一把揪起他,让他站直了,看着自己衣服被他这样的糟蹋,“好了好了,男子汉哭什么?齐抈都从不哭。”
果然,小孩子的攀比之心是很大的,一听这句,陌漓立马不哭了,吞了吞口水,吸了吸鼻子,露出个笑颜。
这孩子还真是像七七,商倾笑笑,摸了摸陌漓的头发,轻声道,“这才乖。”
“回去陪你娘亲,别再唤我黄大叔了,听话,知不知道?”
陌漓呼一口气,点头如捣蒜般殷勤,乖乖地一舔嘴唇,“爹爹好棒,好帅,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也是最疼娘亲和陌漓的爹爹!”
听到这一句句夸奖,商倾却心间一凉,拍拍他的肩头,“回去罢。”
待商倾回到明月宫时,已经是月上中头,下了龙辇,轻步走向大殿,里面的宫女等得都要睡着,一听见内监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立马地来了精神头,个个身体挺得和僵尸一样。祁贵妃听见,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从餐桌上爬起来,推了推旁边睡相不雅的商齐抈,待商倾来到他们面前,两人都站得很直。
“臣妾恭迎皇上。”“儿臣参见父皇。”
商倾嗯了一声,把下人都差遣出去,依旧是每月一顿的团圆饭,今日吃得却格外的不爽,三个人都非常地不爽。
首先说,祁贵妃,诧异地看着商倾,心里埋怨,自己夫君最近早出晚归,都在音宅,听探子来报说是音宅住了位美貌天仙天下无双的姑娘,心中正是不爽,没想到这一月唯一一次的团圆饭,都让自己等到了半夜,成了夜宵,饭菜更加的不合胃口。
其次说,商齐抈,愣愣的盯着碗中的四喜丸子,狠狠地吞下肚子里去,其实已经吃得要吐了,和陌漓走了一条小吃街,看着他吃,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些,现在看这些宫廷佳肴都没什么胃口,父皇母妃定是不让他吃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此刻也只能不吃硬吃,装出个模样来了。
最后是商倾,他不爽什么呢?其实他还在惦记陌漓的那一句,黄大叔!叫得他那样一个感慨万千,本来自己就快要到而立之年,幼时又颇有些老相,(还不是因为你心机深)
大叔,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个,身穿灰暗色粗布衣,头发泛白,面无血色,手中拄着一支拐棍,一个蓝色的包袱跨在胸前,一步一个踉跄,而他身后的却是一位身穿白色轻纱,眼蒙白绫,朱唇红润,一笑倾城国的美貌女子。当然前者是他,后者是七七。
这这这,这未免也太打击他了。
最后商倾啪地一声把筷子一放,冷冷地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早些休息。”便移驾了倾心宫。
一见到商倾走了,商齐抈把筷子也往那一放,低声道,“那,母妃,儿臣吃好了,母妃,母妃您早些休息罢!”说完立即逃逸,回到自己的寝殿,猛吐去了。
祁贵妃握了握手中的筷子,嗤笑一声,留下一声落寞叹息。
‘陌漓喜欢那个大夫吗?’夜深,一盏油灯安静的立在桌子上,照出一道光亮出来,七七身着亵衣,眼附白绫,青丝散落三千,有些飘飘欲仙的味道,玉指比划着。
“嗯,还,还好吧。”就是太凶了,一点也不可爱!陌漓在心里捣鼓着,抬头看了看七七,“娘亲,不睡呀?夜深了呢。”
七七没有回答,反而问道,‘现在九月末了?明日娘亲想去闻闻菊花的香气。’“嗯,明日陌漓陪娘亲去,娘亲睡了罢。”陌漓自然是知道的,每年娘亲都会去赏花,入春了,赏桃花,入秋,赏菊,这是每年的习惯。
陌漓赤足下床,吹灭了油灯,虽然七七看不见,陌漓的眼睛也亮,但每夜还是照样点起油灯的。
第二日清晨,陌漓早早起床,让丫鬟们准备好了糕点,随身还带了水,并不让任何下人跟随,和七七一早地出了门。
音於也知晓七七有爱赏花的习惯,并未阻碍她。
离这里不远的巫山上,有一大片花海,也不是单单只有菊花,还有些别的什么,但大多都是野花,这座山没什么人,只是因为一个迷离的诡异传说。
传说几百年前,有一只雪赤狐,修炼成精,妄想吸食人血修炼成仙,就在她即将成仙之时,遇见了她的良人,应该也算不上什么良人,她爱慕那位手执壁剑满手血腥的男子,遇见他时,他奄奄一息,她用精气将他救活,因此又有几个人的精气被她吸取补食,他们终于相爱,最后她是妖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他却寻求了一个机遇,将他们的定情信物那把壁剑亲手刺入她的胸膛,说那狐妖一声惊呵之后断了气,雪狐化为了血狐。
七七听到这个传说,是在四年前,陌漓才说话不久。七七自嘲地想,那男子定不是那赤狐的良人,若是良人,定不该害了她的命。
想想自己和商倾,此刻苦涩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明知自己是那只雪狐,尽管和他是没有结果,但她还是愿意那样一试。
“娘亲,你闻到了吗?好香。”陌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七七的冥想,随着小小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在身边响起。
七七勾起一抹笑容,比划道,‘真美。’“你不是看不到东西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七七皱了皱眉头,陌漓忽然跑过来,愣愣的看着立在七七身旁的男子,“娘亲,有个叔叔也来赏菊。”
‘我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我可以用我的心去看。’陌漓像防贼一样看着那个陌生男子,警惕地立在七七旁边,拉着七七的一个衣角。
“呵。”男子忽然笑了,手抚上七七的脸蛋,脸庞的温热传送到指尖,也送到了心间,总算是有一丝丝温暖了,“为了他,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是谁?离我娘亲远一点!”陌漓很是不喜欢这个陌生人,上前推了推他,可是他那点小力气哪儿推得动一个大男人,动用了半天里反而被男子拽了起来。
男子的声音微微有些疲惫,还有那么一丝的沙哑,“你的孩子吗?”
‘我。我们的。’七七生硬地比划,忽然想要落泪。后来才想到,自己的眼睛被挖去了,眼泪要从哪儿而出呢?
‘陌漓,去那边玩,我有事要和叔叔说。’陌漓的身子被男子放了下来,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一步三回头地往前面走着,生怕自己娘亲出了什么事。
“是么?会是。我们的吗?七七,我好想你。”男子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七七随之落入一个怀抱,那个曾经依偎了无数夜晚的怀抱,他曾这样抱过她多少次?不记得了。
好温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七七自私地想,似乎从头到脚,自己对他,只是像一只流浪的猫对一个温暖的窝的感情,把他当做避风港湾,似乎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我看得懂你的卦扦。”男子把下巴抵在七七的额头上,轻声轻语,“我找了你很久,等了你很久,知道吗?他输了你,得了天下,现在又有筹码把你赢回去,而我。输了天下,输了你,输了。全部。”
他输了全部呀。
七七忽然身体哆嗦起来,像是在抽泣,呜呜咽咽的,她现在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还是那么爱你,辗转反侧地想你。我从不敢问,你是不是爱我,是不是也曾这般想过我,我只怕。只怕从你口中说出的,让我无法面对。他说得一点没有错,懦弱的人其实是我,是我一直在逃避而已。”
“五年,一千多个日夜,似乎真是想通了一些事,七七,我想问你一句,你可曾爱过我?一星半点?”
七七的颤抖忽然停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过了半晌,男子的双手俯在她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郑重地问,“可曾?”
七七抿了抿嘴,像是很为难,终于张开朱唇,煽动了一下,男子忽然嗤笑一声,但两滴泪落在七七的手背上,冰凉冰凉,让七七手轻轻一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男子又一次拥住七七,声音越来越嘶哑,“你这样做值得?那卦上。我已经打听到,他每日素衣来往音宅,想必是看你罢。”
七七微微点头,他以为他那笨拙的演技真的能骗得了她?连声音都不换一换,她是那样地爱他呀,爱到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江山,付出自己的生命,他的一颦一语,她又怎么会不知晓?
“别再这样了,三年,不管是怎般,他还是会负了你。”
七七挣开他的怀抱,握住他的双手,朱唇煽动一下,那是一个字,‘莲。’接着缓慢地无声地说,“不知道我能不能逃脱这迟了五年的宿命。”
“傻呀,我的傻七七。”手指摸了摸她的青丝,滑如绸缎,头缓缓地靠在她的肩头,一股清香飘来,盖住了那菊花的香气。
“我怎么会爱上你这般的傻人?卜了那卦,你原本也是想逃离他的,只要能逃离他,死你都不会畏惧,为什么现在。现在你完全可以抽身而退,为什么却不肯了。”埋在她的发丝中,声音闷闷的,像是要哭。
“你怎么会爱他那么深呢,怎么会呢,他那般对待你,利用了你的所有,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爱他呢?我。我敬你,爱你,疼你,惜你,都弥补不了那五年他对你的折磨吗?呵。七七呀,我们都是傻人,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去爱,根本就没有结果呀。这是何苦呢。”最后那句,也不知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